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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滩画报:专访女高音歌唱家安吉拉·乔治乌

来源:外滩画报 作者:王华震
2011年06月13日09:18

 

 

 “外貌不是一个歌剧演唱家最重要的品质,最重要的是她的嗓子!身体有时候确实会派上用场,但最值得尊敬的还是声音,因为这是非常非常稀有的上帝的礼物。”

  大多数人的印象中,在歌剧舞台上用自己的声音征服观众的美声歌唱家,不论男女都有着“令人敬畏”的体型和硕大无朋的胸腔,但是安吉拉•乔治乌(A n gelaGheorghiu)的出现完全打破了人们的这种惯性思维。

  当在5月17日上海大剧院的演出前,一个身材高挑匀称的女郎身着一袭白裙敏捷地走进新闻发布会大厅的时候,大家才明白“世界最美的女高音歌唱家”的头衔并非浪得虚名了。当然乔治乌对自己的外貌还是保持着某种谨慎的骄傲,“我知道自己不漂亮,但我确实还行”,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她的五官鲜明立体,使得她就算上了银幕也毫不吃亏(事实上她早已“触电”)。然而,她对于别人过多地关注她的外貌并不乐意,显然希望人们将焦点集中在她的嗓音上。采访中,在提到自己的声音的时候,乔治乌两次用了“上帝的礼物”这个词,显然在她心中,声音才是她真正的天赋。

  在上海音乐学院声乐系老师、歌唱表演艺术家李秀英看来,当今歌剧领域女高音歌唱家的外形和歌喉越来越趋向同等重要的地位,集美貌与嗓音为一身的乔治乌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乔治乌的嗓音擅抒情,有着戏剧女高音的力量,非常全面,她的发声松弛自如、柔润流畅,音质醇美、干净,再加上她姣好的容貌与外形,让她无论演绎威尔第歌剧《茶花女》中的薇奥列塔还是《波西米亚人》中的咪咪,无论是比才《卡门》中的米卡埃拉还是普契尼《图兰朵》中的柳儿,一颦一笑总能牵动观众雷鸣般的掌声。西方媒体早早就评论她“是继卡拉斯之后最令人感动的歌剧女高音,是‘歌剧女皇’的第一人选。”

  乔治乌出生于罗马尼亚小镇阿得迦,母亲是业余歌唱家。她从小就显露出非凡的歌唱潜质,似乎命中注定她就是为歌唱而生。“我从小就只唱歌剧,”她说。乔治乌14岁的时候师从名伶MiaBarbu,18岁入布加勒斯特音乐学院。说起这段学院生活,乔治乌有着掩饰不住的感激和自豪,“希望你们也有这样的好运气碰到这样的好学校。”

  学校毕业之后,正值罗马尼亚政局鼎革,使得她可以自由出国演出。19 92年乔治乌在伦敦科文特花园皇家歌剧院演唱《波西米亚人》,首次在国际舞台崭露头角。同年,她又成功登上纽约大都会歌剧院和维也纳国家歌剧院的舞台。1994年,在伦敦科文特花园皇家歌剧院,乔治乌首次演唱了那部广受赞誉的《茶花女》,当时英国广播公司甚至取消了原定的节目,专门对这出歌剧进行转播。著名指挥家乔治•索尔蒂爵士曾在一次彩排时激动地说道:“我已经泪流满面了,所以不得不出去一下,这个姑娘太不可思议了!对她而言,一切皆有可能!”这次演出奠定了乔治乌世界顶级女高音的地位。说起这段往事,她把成功的部分原因归功于当时BBC的全程直播,这正是历史上首次通过现场直播的歌剧演出。

  功成名就的乔治乌并没有忘记自己的祖国:“我从未离开过自己的家乡。我有三个家,一个在罗马尼亚,一个在巴黎,一个在瑞士。”她自称自己还是一个典型的罗马尼亚人,“喜欢美食和聊天”。而在罗马尼亚,有一个最高规格的歌唱比赛就是以她的名字命名的。

  乔治乌前两次来中国,都只去了北京。这次来上海演出,开篇曲目便是她最喜爱的作曲家威尔第的《纳布科》序曲。之所以喜欢威尔第,是因为乔治乌觉得他非常热爱女性的声音。而在乔治乌看来,一把好嗓子,便是一部歌剧的灵魂。

  B=外滩画报

  G=安吉拉•乔治乌

  聆听歌剧就是聆听上帝的礼物

  B:乔治乌女士,欢迎您来上海,中国有什么令您感兴趣的地方吗?

  G:这是我第三次来中国,所有的东西都令人惊奇。你们为自己的国家感到自豪,这是很正常的。你们拥有很棒的文化,我对你们的古典音乐非常好奇。

  B:您小时候是如何发现自己的演唱及表演天赋的呢?

  G:我六岁的时候就开始唱歌了,而且那时候我已经不唱其他歌曲,只喜欢唱歌剧了。从一开始,我的嗓音就比较适合唱歌剧。当然,在你们国家肯定也会这样,如果一个小女孩在你面前咿咿呀呀唱歌剧,有人肯定会觉得很奇怪,但是我自己一直清楚自己在干什么,我的家庭,我的老师也都非常支持我。因为我的好嗓子,他们都叫我天才,之后我就跟着命运随波逐流了——14岁开始专业训练,24岁从学校毕业,直到现在。

  B:能谈一谈您在音乐学院的生活吗?

  G:我当然是由很多学校共同塑造而成的,包括我的高中和布加勒斯特音乐学院。在音乐学院,我碰到了各种各样的好老师。我希望你们也有这样的好运气碰到这样的好学校。(笑)在那里,一切都是围绕着音乐展开的,外语、歌剧、芭蕾⋯⋯所有的一切。而且在那个学校里,有大量的登台机会,这对我也非常有帮助。我在上学的时候,就已经具有学生和歌剧演员这样的双重身份了。

  B:您是如何看待自己的表演的呢?

  G:每一次表演对我来说都是一次崭新的经历。在我开始准备表演的时候,所有的事情都变得很重要,连我住的宾馆也是。每一个新的角色都是一次新的挑战,事实上,每一次表演也都是很大的挑战。因为每一天的我都有不同的状态,而且每次表演都是不同的舞台,不同的交响乐团,对我来说,每一刻都是不同的。

  B:您觉得在歌剧表演中最重要是什么?

  G:应该是歌手的表现,所有的事情都由歌手开始,而歌手的嗓音则是最重要的东西。当然,一部歌剧中还有别的许多东西,剧作、作曲、演奏等等,但是人们去听歌剧,最终还是要去聆听声音,聆听这份上帝的礼物。

  B:您演过许多角色,比如《图兰朵》中的柳儿、《波西米亚人》中的咪咪等,您自己最喜欢哪个角色?

  G:我最喜欢的角色⋯⋯其实没有我最喜欢的!(笑)这是因为我总是期待着下一个新的角色!但是如果你不爱你的角色,你不相信你的角色,那么这事儿就进行不下去了。我也不会去尝试我不喜欢的东西。要是我不喜欢,我就唱不出来。如果舞台上出了任何状况,那完全是我的责任。我每次都要对我在舞台上的表现负全责。

  B:那您自己的性格最接近于您饰演的哪一个角色?您如何评价自己的性格?

  G :我不想冒犯你,但我真的不知道。有时我会有点像这个,有时又有点像那个。我倒希望自己像《罗密欧与朱丽叶》中的朱丽叶!(笑)我二十年之后可以回答你这个问题,那时候我可以回过头来审视自己的人生,但现在,我确实不清楚。

  B:您初次在伦敦科文特花园剧院登台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G:那是在1990年的时候,事实上,我之前就对在这个剧院表演充满了幻想。那时我音乐学院毕业才一年,我就去申请,想不到很快就有了结果。于是在下几个演出季,就是1992年的时候,我就去演了。我的事业就这样起步了。对一个歌剧演员而言,在一个好剧院有一个好的处女秀是非常重要的。

  B:然后您在1994年重返科文特花园剧院,和指挥家乔治•索尔蒂合作了《茶花女》,您饰演薇奥列塔,演出引起了轰动。能谈谈和索尔蒂的合作吗?

  G:我要说的是,我是非常幸运能拥有这样的机会。我也非常感谢乔治。他在1992年的时候看过我的演出,那时候他想要演《茶花女》,于是就找到了我。这真是一个美妙的时刻!这是命运的安排,在重要的时刻碰到重要的人。那次演出轰动,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摄像机和麦克风。因为那是第一次歌剧的现场直播。是B B C直播的,B B C之前从没有这样做过。

  B:谈到摄像机,我记得您在2000年拍过一部电影《托斯卡》,您今后还有拍电影的计划吗?

  G:可能吧,我也不知道,但是其实我一直和摄像机打交道。我不知道你们国家现在是不是这样,在欧洲,我们在演歌剧的时候,就会有人拿着摄像机在拍。我在舞台上表演,同时又让很多人在银幕上、荧屏上看到我,这对我来说非常幸运,也非常珍贵。

  B:那您面对镜头歌唱,和您直接面对听众歌唱,有什么内在的不同吗?

  G:说实话,这二十年来,特别是1992年以来,歌剧的影像化趋势已经很明显了。但我不同,我在18岁第一次公开演出时,就已经面对着摄像机了。所以,从18岁开始,我已经习惯了每次演出都要面对不同的摄像机,每个角度的摄像机。我们就是生活在这样的时代,这没办法。对我来说,我其实蛮喜欢有摄像机的氛围的,因为我信任大众媒体,信任麦克风。这也是唯一让我事后检查自己表演的方式。

  B:4年前,您在米兰又一次演出了《茶花女》,这次演出和您1994年的演出相比,制作上有什么不同吗?在角色诠释上,您做了哪些调整?

  G:音乐是完全一样的,我们所有人都要尊敬作曲家。主要是我的嗓子有所变化,但变化不大,事实上,我希望不要有什么变化,但我穿的衣服不一样了,当然!(笑)

  B:说到《茶花女》,那您可以谈谈威尔第吗?

  G:我觉得威尔第最让人陶醉的地方就在于他的旋律。他对于人的声音有很好的研究,特别是女人的声音。我认为他是真的热爱人类的声音、女性的声音的作曲家。他的歌剧非常适合剧场演出,是真正剧场化的歌剧,但他的歌剧并不总是很有力量。总之,他是我最爱的作曲家之一。

  B:那普契尼呢?您曾说过他也是您喜爱的作曲家,您对他有什么体会?

  G:哦,普契尼,当然。他的作品不如威尔第的多,大约只有威尔第的十分之一。威尔第的作品太多了,很多我都还没唱过。但普契尼的我全都唱过,就是《图兰朵》我没有真正在舞台上唱过,我演的角色是柳儿。我喜欢她的打扮,哈哈,我完全是自己化妆的!(笑)

  B:您介意您被拿来和其他女歌唱家做比较吗?

  G:介意,这很正常,因为我们都是歌手。这和体育比赛一个道理,大家都是竞争对手。但是感谢上帝,我们每个人都不一样!(笑)外形、声线都不一样。试想有多少人演过咪咪、或者薇奥列塔,但是我们都凭自己不同的天赋创造了不同的角色,所以观众总是期待新的演出和新的演员。

  B:您曾经被称为歌剧界最美丽的女人,您的外貌给您机会的同时是不是也对您所饰演的角色有所影响呢?因为我们总是看到您饰演外表美丽的角色,比如咪咪、朱丽叶等,但是您从来没有演过诸如莎乐美之类的角色。

  G:莎乐美?你想看到我的裸体吗?OK,完全没问题!(笑)我总是会对这类问题开玩笑,因为很明显这类问题是在奉承我。我知道自己不漂亮,但我确实还行!(笑)外貌不是一个歌剧演唱家最重要的品质,最重要的是她的嗓子!身体有时候确实会派上用场,但最值得尊敬的还是声音,因为这是非常非常稀有的上帝的礼物!

  B:在您的职业生涯中,谁对您的影响最大?某个老师或者某个指挥家?

  G:是的,我确实有一个非常重要的老师,Mia Barbu,从14到18岁我跟她学艺。我非常尊敬她,而且完全信任她。从18岁开始,我就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导师了,也没有钢琴师,从那时开始,我成了我自己的老师,我一直信任我的直觉。

  B:能谈谈您的婚姻吗?大家知道您的丈夫也是著名的男高音歌唱家。

  G :我和他( 罗贝托•阿兰尼亚Roberto Alagna)是在舞台上认识的。在伦敦科文特花园剧院唱《波西米亚人》的时候。科文特花园剧院就是我们的见证人。就像电影中的情节发生在现实中一样,接下去的1992到1994年,我们又失去了联系,直到1994年我们又在科文特花园剧院碰到。那时我在唱《茶花女》,他在唱《罗密欧与朱丽叶》,那时我们就决定在一起了。于是1996年我在纽约大都会剧院又一次演《波西米亚人》的时候,他就向我求婚了。当时纽约市长还是我们的证婚人。我们的婚姻不啻是一场革命,所有人都大呼“天哪”,因为在我们之前,歌剧界从来没有两个年轻的歌唱家能真正相爱,然后真的结婚,然后居然真的在一起唱了这么多年,所有的人都以为我们是在炒作,但我们是真的相爱,直到现在。

  B:未来有什么打算吗?

  G:未来?哈哈,还是一个唱歌剧的呗!50岁,60岁,都是。听起来很疯狂,但我需要一个答案,我这么多年到底都干了些什么,我需要一个这样的最终答案。当然我也需要大房子,舒适的环境,来让我的这里(用手指头部),这里(用手指心脏),和这里(用手指嗓子)变得更好。

(责任编辑:陈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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