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不剩防》：让人情何以堪的现实主义喜剧

　　这是一部小成本商业电影，估计电影投资都不能在帝都的城里买一套房子。房子很现实、很功利、很世俗，电影很悲催、很无奈、很纠结，作为安身立命之所在，立锥之地可以说是亿万草民的终极梦想。认命与否，是检验一个人在现实中最后的心理底线。曾经，中国流行“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如今看来，人定胜天是狂妄，人定胜房价也或许只是安慰自己的精神鸦片。如何守护宁静的心灵，现在看来只能是极少数人的超级稀缺品。

　　孙达导演，赵毅饰演的英铭，可以说百无一用的草民，只能够用自学的演技（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演员的自我修养》，如今在华语电影中充满了崇高和反讽、嘲谑与升华的多重意味）混社会、李念饰演的女友小柯，却也是生活中最正常的好人，她甚至都愿意与男友一起奋斗、打拼，不过两人几乎同时双双下岗，却又必须实现买房、结婚的大业，且要证明自己有能力更好的生存，无疑这是一出貌似荒诞剧的现实主义题材电影，故事里无论多少变形，都可以在现实中找到更残酷、扭曲的实例。

　　《房不剩防》中，英铭从一贫如洗的失败者，到偶然成为房地产掮客，说明了机遇有时候会刺激个人的潜能（再对照王刚著的多卷本长篇小说《福布斯咒语》，讲述房地产商原罪，就很能明了整个产业的问题所在，GDP究竟是如何冉冉升起的）。当他能够腾跃式前进的时候，无论是具有黑社会性质的民间大佬、寻常普通人的孝顺或望子成龙、投机者的折腾、老家父老乡亲的财富梦，都是那么的夸饰、嚣张、不节制，最终竟然搞到国际性的地产投资，这显然就是告诉观众，天花板终究是有的，你有没有良心，天花板都会毫不留情的撞上你的欲望。正如所有的开玩笑，都有相当程度上的真实信息为前提。《房不剩防》中肆意铺展的桥段也是如此，都是对焦虑和恐惧中大众心理的一种变焦式艺术创造。

　　从潘美辰的《想要有个家》，到郑智化的《蜗牛的家》，都是寻求在都市密林中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无论多么小，这都是卑微而又坚定的想法，因为现代人再也不能忍受没有自己空间的生活，但是有些人即便离婚之后却还要被迫住在同一间房子里，所有的原因都是房价太高。李念在《蜗居》中以坦然做小三找到了安全感，《房不剩防》中高格调的共同努力实在是难得。李念与赵毅的相守，是极其享受的生命体验，很多朋友都说男女能够如此，夫复何求。《房不剩防》在当下普通躁狂的华语电影中，可以说是水准尚可，特别是作为新导演来说，能够对现实发出响亮的棒喝之声，有一定的情怀和担当。

　　在咆哮体还只属于豆瓣的时候，我准备在“景涛同好”中扯一段《房不剩防》，没想到咆哮体迅疾在互联网上如幽灵般四处游荡，我就放弃了这一想法。说起房价，有人欣喜有人苦恼。对于普通人来说，很难用蛮力揪着自己的头发让自己赶上腾空中的房价，那几乎是无远弗届的夸张命题。青年导演孙达，用或许在北京城区买不到一套像样房子的成本，拍不出一部不够精致、有些冲动，却有诚意的小片，值得鼓励和肯定。

　　看完《房不剩防》，很长一段时间，我在考量、旁观自己的人生计划，不禁产生让我情何以堪的喟叹。作为常年带着有色眼镜看电影的人，其实是不够合格的观众，一忽儿想到国产电影的普遍失败，一会儿又是国家对房地产市场的大政方针的错位与难以有效执行，再就是联想古今中外的房价及国民创造力，等等风马牛不相及的思路。谈钱是伤感情，然而谈感情又伤钱。房子始终是中国人最看重的财产，房子也确实是人生大事，人生的机遇和风险过度被绑定在房子之上。

　　没有房子，可能连谈恋爱都无法启动程序，更遑论结婚生子了。在改革开放之初，中国还是福利分房政策，如今则基本上是商品房的天下，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买房就意味着按揭，也就是说未来很长的时间段里都在为银行和房地产商打工。从《房不剩防》中看似荒诞的描写中，我们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当前社会被房地产所绑架。对于绝大多数普通老百姓而言，房子意味着人生的核心意义。暂且不去讨论买房子是消费还是投资，房子牵动着从来便是只是一两个人的神经。物质化的欲望，侵袭到民族基因当中，与血液、空气、水和大地一样自然而然的存在。我们习焉不察的认为，人生就应该为了房子付出最大努力。即便愤怒，也已然认命。一代人来，一代人去，都是为了同一个目标，《房不剩防》的男女老少都为着房子而悲喜。

　　即便我们的血液里流淌的都是道德，拥有最美好的善意，也难以在高企的土地出让金、房地产商与商业贷款、炒房客、掮客们共同架构起的房地产帝国中，依旧保持良好心态。不折腾的人生只能在传说中的大同社会，基本上绝大多数青年的奋斗都只能被成功学原教旨主义者评价为不完美，《房不剩防》当然有着极度曲折的过程，以喜剧化的疯魔状态呈现，最终结局也算是相对良好，甚至说是异想天开，但在真实的社会中这种存在的几率不会高于10%。无论如何，当前中国尤其是特大城市都完全以数目字来衡量成败利钝，成功便是锐利、失败就是愚钝，任何解释、辩护都是得瑟或遁词。李菁与何云伟饰演从农村来的两个“傻子”一般的炒房客，何云伟问：“良心是什么？”李菁回答：“别问，你没那玩意。”这段对话，是摆明了讽刺。

　　杨戬（影评人）

　　搜狐娱乐评论频道特约稿件，转载请注明出处，违者必究。

　　搜狐娱乐评论频道投稿信箱：yulepinglun@sohu.com，优稿优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