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电影审查的江湖大佬

　　在江湖中，有那么一个神秘帮派，他们以一招“剪刀手”威震武林，他们的“海底秘本”是“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他们的组织成员囊括妇工青36位堂主（爱德华1号，爱德华2号……），有着江湖人士别样出众的细腻敏感，善于鉴别何为“造成强烈感官刺激的的较长时间的接吻”，洞察一切“腐化堕落、内容粗糙、趣味低下，庸俗低级”。平时，他们混迹于人群中，女的织毛衣，男的贩卖铁裤裆，与贩夫走卒无二。而当沐浴着和谐的春风长大的屁民贱民们的身心健康受到任何丝毫的威胁时，他们就拔“剪”而出，快、准、狠，绝不拖泥带水，继而在被剪得伤痕累累的伤口上撒盐（据载，这是西历2011年江湖人士疯狂抢盐的重要推手）¬——两年内不得再踏入江湖半步。

　　这个行踪诡异的帮派太神秘，以至于江湖人士以讹传讹地称它为“广电总急”，在一些残缺不全的武林秘籍中闪烁着他们的组织宗旨和理念。“审查的目的在于保卫社会，捍卫文明社会的基本原则，使它们免受不法之徒的攻击和伤害。制约与制衡将是我们维护武林正道和世界和平的不二法宝。”

　　的确，江湖太乱，鱼沙混杂，总有人在拿着盗版的蛤蟆功秘籍勤学苦练，总有人在用九阴白骨爪招摇过市，总有人在为辟邪剑谱挥刀自宫。以博爱为口号，以正义为宗旨的“广电总急”岂能坐视不理？于是乎，锋利的剪刀划过，江湖不再告急，全体江湖人士引吭高唱红歌，陶冶情操，齐步共做第八套广播体操，强身健体。

　　当把简单粗暴和忽视现实需求的江湖规则置身于江湖的包容和自由的可贵品质之上时，这也必将是对江湖的侠骨柔情和独特个性的侵蚀——贾樟柯在山西乡村泥泞中不再施展凌波微步，而是扎起马步，对着天空吟唱《迷茫记》；宁浩历经空间和时间上的《无人区》的遥遥无期的煎熬之后，开始在《将爱情进行到底》和《刀剑笑》中自娱自乐地打起酱油。

　　个体和强大的规则的周旋和碰撞，结果不言而喻，人在江湖混，哪能不挨刀。挨刀之后，各有各的生存绝技。彪悍的姜文是每天去“广电总急”的庭院里默默地跑步、喘气，藉此锻炼强大的气场；“冯裤子”则是一哭二闹三上吊，把那群们老娘们一个个哭得母爱喷薄，放下屠刀；老谋子甚至来不及舔舐伤痕，就开始自废武功地在大片的道路上渐行渐远。

　　36个意见领袖，构成了这个拥有绝对权力，一言致人于死地的江湖大佬。它必然招致这些如履薄冰的鱼虾和泥沙们的非议。为什么大佬们的审查严色情，松暴力；为什么大佬们对于塞外的引进片和国产片采用双重标准；为什么大佬们对于国内大片中的下三滥功夫可以放行而对于一些小片的无伤大雅的瑕疵锱铢必较。这不得不让人们质疑其公平性和合法性。或许，它本身就是个限制级。

　　我们无意将“广电总急”的无头脑的生杀予夺放大化，但是我们不能不忽略这样一个事实，江湖人也要吃饭。当为这片江湖繁荣而充满乐观的投资者们，因无法规避的制度性风险一次而再一次的血本无归，江湖，早晚要秋风秋雨愁杀人。

　　居江湖，则思江湖。一次剪下去，对于个体，只是难言的“去势”；无数次剪下去，对于江湖，却是对信心的“阉割”。对于这种虚假繁荣的暗流汹涌，不能简单地把所有责任归咎于这只“替罪狼”身上，我们需要的是行业自律，我们需要的是产业规范，我们需要的是增开分舵，我们需要的是大展拳脚。当务之急，给江湖制度性地松绑，变行政审查为分级，让骨骼奇异的去练如来神掌，让勇于自残的去练辟邪剑谱，让存在的就是合理的。

　　卓一男（影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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