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文：要批评就要写得有价值，不然记不住！

姜文在开平时的工作照。

　　新快报特派上海记者 刘嫣

　　贺岁喜剧大片《让子弹飞》（以下简称《子弹》），从北京一路好评到上海，前晚在上海大光明电影院，上千名观众在电影放映完后齐声呐喊“姜文(在线看影视作品)”、“子弹”，形成了一股前所未有的“交口”（“交口称赞”的简称）风。

　　而之前在北京接受访问的姜文，面对最多的问题是“《太阳照常升起》（以下简称《太阳》）之后，你憋屈吗？”这样的问题。但是到了上海，他面对最多的却是各种热情洋溢甚至有点过了头的赞扬。

　　昨天下午，在上海与新快报记者面对面的姜文，一边掩饰不住疲惫的哈欠，一边淡定地说：“他们不让我看表扬的话，给我看的都是批评。”

　　在北京的时候，最不喜欢记者提到“钱”这个问题的姜文，这次在上海却与制片人马珂一起详细和记者聊了《子弹》的“钱”事。还特意托记者带话给广东开平的父老乡亲——“你们太好了！”

　　【“钱”事一】

　　姜文不舍得的，马珂都舍得

　　几乎就在落座的同时，姜文就开始称赞马珂。从北京开始，被人称为“霸气外露”的姜文，一直对身边这位小自己十岁的制片人赞不绝口。“我俩第一次合作，这么久以来没红过脸，没吵过架，最多只是在某些问题上有过一点争论。这就叫‘对劲儿’，我们这部电影里的人也都是这样，‘人和’。以前我太不着调儿，虽然每次都不是第一次拍电影，但每次我都搞得自己跟个新手一样。发生最多的事情就是拍到一半了，钱还没到位。这次就根本没机会为钱的事操心。”

　　外界一直以来都有传闻说姜文是个特别“费钱”的导演，胶片、场地、演员、特效……他都不计成本地弄，往往“超支”。这次当着马珂的面，记者也提出了这一疑问，马珂笑着说：“我们俩有一个约定：我把钱弄齐，做好预算，到点儿他就交片子，他手脚很快的，四个月就交了。其实有些人之所以扯来扯去，要么是不专业，要么就是想炒作。”姜文在一旁补充道：“对，就是他画个圈，我就在这圈子里走来走去。”

　　姜文还特别提到，在拍摄过程包括后期宣传过程中，往往都是自己舍不得花钱。“最后要炸那栋楼，我说是不是别弄出画面来，就弄一响声，然后一回头，楼没了。他说这不行，观众要看的就是楼被炸的一瞬间。我说那这得花钱，整特效。他说花，一定得花。直到现在我还老问他，钱还有没有了？他说，还有。而且我说你老搞这么大的宣传，请这么多人来，住这么好的酒店……他都说：有钱！”

　　【“钱”事二】

　　爱钱就是要会花钱、会挣钱

　　在电影里，姜文扮演的张牧之是一个不爱钱的人。他有钱，但是他都给了穷人；他也捞钱，但从不捞来给自己。记者问姜文，这其实是不是他自己对钱的态度？他说：“钱这玩意儿，是不能爱的。到了爱钱的程度，这人就没意思了。你可以说有钱，我可以挣钱，我也可以花钱，这是个好心态，也是人活得比较舒服的地方。你敢花钱，不在乎钱，才说明你有钱。爱钱不好，尤其对孩子们，不要让他们有这样的态度。所以我经常说文章里、电视节目里，不要老谈钱，那不高级。尤其是艺术家，谈钱这多丢人啊。”

　　在姜文看来，谈钱是制片人的事，但是作为演员、导演，谈钱不好，他比喻说就像一个厨师，如果过分注重经营，那菜就肯定做不好。所以手艺人、专业人士，最好是不懂市场的。“我有个做房地产的很有钱的朋友跟我说，卖的房子没有好的，因为它们是拿来卖的，只有故宫是好房子，因为它不是为了卖的。”说到这里，他开玩笑地说：“女孩儿也是，不明码标价的才是好女孩儿。”

　　【关于批评和赞扬】

　　要批评就要写得有价值，不然记不住

　　《子弹》在几场放映之后，各地都是称赞声一片，当中也有批评的，但少。记者问姜文，在一片叫好声中，会不会“自我膨胀”。他说：“不会。第一，他们（指宣传人员）封锁了外界的评价，不让我看，我只是睡觉。但我也听说了，我说那好啊，既然大家高兴，我也挺高兴。小阎（《子弹》的宣传总监）专门挑批评的给我看，说得对的，我会记住。我劝那些批评的人，要动点脑筋写，要写得有价值。如果草率地写，就起不到批评的作用。”

　　姜文认为，如果给自己选择的话，自己宁愿什么影评也不看，因为看了也没用。“我当然喜欢我做的菜，大家爱吃。但是自己要是过分地去品味和陶醉在夸赞里，对我目前没什么实际作用。我的事儿还没做完，片子还没有发行。等片子发完了告一段落了，我会拿来看一看。我是不能看字儿的，我要是看字儿，会认真每个字儿都读下来。”

　　那么到现在为止，到底有什么批评是姜文所听到并介意的呢？他想了半天，转头去问旁边的人，别人答“色情”，姜文说：“哦，色情……这我倒希望是色情的，还不够！如果这都叫色情了，那还有什么……呵呵，这太素了，这文章写的。暴力？我觉得……也不是真正的暴力，那些角色不是无缘无故地杀人嘛。如果有人看了某个画面，脑子里面想到了更多其它的画面，那就是他自己的事儿了。这点就误导观众了，别将来大家都冲着暴力和色情来看这片子，那会是什么情况？”

　　至于说到赞扬，有什么是姜文最想听到的？他想了半天，只说了一句话：“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关于17年拍4部片】

　　电影本身需要高产，导演不一定要高产

　　17年，在很多导演的生涯里，可能已经出产了无数部电影。但是在姜文这儿，却只有4部。最近的这部《子弹》，他也筹备了有三年的时间。“创作必须要有一定的心情，要是没心情了，就让别人去创作，你看。不能带着疲惫、怨气、痛苦去创作。詹姆斯·卡梅隆那么多年，就拍了两部电影，不也挺好么。观众其实就想看好东西，我们不需要哪一个人的高产，而是需要电影本身的高产。一两个好导演，他们就算累死了，也满足不了观众。”

　　可偏偏姜文的老友冯小刚(在线看影视作品)，就是一个特别高产的导演，光今年一年就拍了两部电影，姜文说自己也老劝他，“我说你们休息休息，小刚是个好导演、好演员，他剧本也写得非常逗，而且总有些温暖的结局，但是他不应该那么累。我那时候拍《天地英雄》，说他得心脏病了，我就给他打一电话，我说你啊，生命第一，电影第七。这意思是说我们不是不认真拍电影，而是你先得有一个好的身体，好的心态，好的创作状态，你才能拍一个好电影，让观众开心。所以我跟他说，你不要当烈士，你先慢慢想想再说。”

　　【姜导带话】

　　开平台山的乡亲们太好了！

　　采访中，姜文导演一听说新快报记者是从广州过来的，他突然说：“哎，对了，你从广州过来那一定要替我带句话——你们开平、台山的乡亲们，太好了！给我们太大的支持了，很感动，到现在也依然很感动！”

　　姜文表示，广东的老百姓都很富裕，所以心态很从容，这一点最让他觉得可爱。“他们从不急赤白脸，为仨瓜俩枣着急。你们看他们一起来就喝汤，然后玩，再喝汤，再玩。然后看我们拍电影，还不愿意跟我们演群众演员，说你们那挺累的，你们找别人演，我们看着得了。我喜欢这个！而且我们想说，借个地儿吃饭，人家就把饭给我们做了，喝的拿出来。我们说要付点钱，他们说不用，这请你吃顿饭你还给钱，你也太小瞧我们了。我觉得那个地区的人挺好。他们说他们懒，我觉得这不是懒，是悠闲。你们那边很特别，所以你得替我说一句。他们都挺像张牧之，不缺钱，心态好。”

　　姜文金句

　　●谈女人

　　新快报：导演，嘉玲姐说你特别懂女人，你自己觉得是吗？

　　姜文：这个我还真不承认，我特别希望我是个懂女人的人。但是我妈、我老婆、我女儿都没这么说过我，如果她们仨都这么说，那我就踏实了。她们还是经常觉得我有缺点、有错误。我们家的女人地位都比较高，经常是作为领导者、批评者。从小时候，我妈就是我的领导者，后来是我闺女、我老婆。有时候我就想让她们满意，但她们老是不满意，我很困惑。所以我觉得我肯定还得再学习。

　　●谈男人

　　新快报：可导演你特别有人缘，男人女人都喜欢你。

　　姜文：谁不是男人喜欢、女人也喜欢，你爸不喜欢你？你妈不喜欢你？我跟你一样，我不觉得我特别。男人嘛，招点女孩喜欢也是正常的。我一朋友看了电影，给我发一信息。他说你快50岁了有个重要的转变，你原来演的角色都特别愣，只有对女人有需求，男人都是你的敌人。可是到《子弹》里，你开始爱你的兄弟，你还爱一个老骗你的葛优(在线看影视作品)，甚至你对周润发也有几分怜悯。我觉得吧，我很有可能是不留神，因为他们都是你的演员，他们为你付出那么多，我看他们的眼神里边不可能没有爱意，可能是不应该有的爱意也流露出来了，呵呵。人应该互相爱，如果互相恨，那意义不大。

　　●谈家庭

　　新快报：有人说你的电影里常常没有家庭，但你本人却是一个特别爱护家庭的人。

　　姜文：应该这样，这次我和姜武、我老婆三个一起出来，我妈还哭了，她说你们怎么都走了，我说马上，我们马上就回来。她老了，有时候会哭，这让我很难受，以前她是个很坚硬的人。

　　记者手记

　　他身上有股“劲儿”

　　《让子弹飞》从北京到上海的宣传，记者几乎是一路跟随。北京第一场大规模媒体看片的时候，姜文导演在中场时悄悄溜进电影院，躲在一边观察大家的反应。那场看片，中途真的没有一个人去厕所，真正的全程“无尿点”。只不过那时候导演可能心里还没底，所以原定的采访一直推迟到上海才做。可随着北京、上海几站走下来，赞扬声越来越多，导演也越来越轻松，发布会上，还能和记者们开玩笑。

　　很多同行都觉得，和几年前《太阳》全国巡回宣传的时候，姜文不但状态轻松多了，就连脾气也好多了。

　　记者最近和姜文接触了几次，发现他真的不像外界传闻的那样霸气、不可接近。他讲话很快，信息量很大，常常一个问题回答下来，让人联想的部分也很多，正如他的电影一样。我想之所以一直有人说他霸气，大概是因为有些原则问题他一直坚持着自己的底线。比如在采访的时候，要是有人一直不停地在旁边拍摄、录像，他就会很不高兴地阻止，并很直接地说：“我不喜欢对着我拍。”他也不喜欢闪光灯，每次都一定会直接地说出来。他也不喜欢谈很多他的私事儿，特别是太八卦的东西。更不喜欢媒体动不动就偷拍他的儿子、家人。

　　可毫无疑问，姜文是个特别有魅力的男人，不管他自己承认不承认。在他身上，有种很多导演身上没有的“劲儿”，他的电影里也有。这种“劲儿”，也就是他自己说的“强烈”，不是暴力，不是色情，不是其他的大家自己联想出来的东西，就是一种对电影、对生活的爱，是一种足以感受到所有人的强烈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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