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侠传之唐吉可德》：唐吉可德夜访云飞扬

　　云飞扬夜里正在读钱钟书先生的文集，忽然听到有声音自西北方向传来，心里不禁悚然。他静默一听，惊道：“怪哉！”这声音，似曾相识，又诧然不懂。仔细辨别，又像是有人骑马急行军，冲撞上风车的巨响。又似乎在羊群中嘶喊，怪叫与咩鸣夹杂在一起。那些杂声，化作青烟，速尔成形，便是一个铠甲武士，胡子骄傲，眼神澄净，很有精神。“论理你跟我该彼此早认识了，”他说，一屁股在老沙发坐下：“我就是唐吉可德。你曾经受我的启发和鼓励。”

　　“在我的记忆里，你该是叫堂吉诃德的，西班牙鬼佬，怎么成了大唐游侠了呢？”我撇着这个貌似郭涛(在线看影视作品)的古人说。“我嘛，呵呵，虔诚、安详的躺在床上，他们以为我老了，即将见上帝了，迷迷糊糊的，桑丘还等着继承我的遗产，外甥女照常吃饭，管家婆照常喝酒，就在神父和公证人宣布我解脱的同时，我在一片霞光中穿越了。我到了传说中的大唐，成了唐家老三，名吉、字可德。我还是那么威猛，天下还是有那么多不平。我又找到了桑丘，还有公主，一路上赶过来。你是我路过的灵魂，咱们在梦中相遇。你以前曾经奚落过我，称我是傻子。这些年，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帝都的房租，都快高过你们一班朋友的收入，你还是回老家去吧，且不要执念了。”

　　这时候，我惊奇已定，觉得要尽点主人的义务，对来客说：“承你老人家半夜暗临，蓬蔽生黑，十分荣幸！只恨独身在异乡作客，没有预备欢迎，抱歉得很！老人家觉得冷么？失陪一会，我去泡茶，暖和一下，这帝都的秋夜，已经很冷。”

　　“那可不必，”他极客气地阻止我，“我只坐一会儿就要去的。并且，我告诉你”－－ 他那时的表情，亲信而带严重，极像向医生报告隐病时的病人－－“反正我是经常独行天下的。此前，我曾是普罗米修斯，本来人间没有火，在我盗下来以前，还不是一样茹毛饮血。后来，我又在世界各地传道，散播文明，曾经是孔子、荷马、屈原、耶和华，等等，反正我总可以变的，总是不被世人所理解，但也总有些收获。后来欧洲宗教大盛，东方文化昌明，我还是一门心思，去做个直接的人，却不被理解。人们笑我是疯子，看我的热闹，嘲弄我的言行，以为我不过是小丑。我的心时而炽热，有时候也觉得透心凉，但总归是要出来做事的。”

　　我知道这个男人来自地球，就没有截断他的絮叨。待他话音落了之后，请教他未来会怎样。“你是想问未来会更好还是更坏吧。人类总有新的花样可以玩出来，既有智慧但不失贪婪，有情怀却忘不掉欲望，目光总是看得不够远，判断成功的标准经常跑偏，清醒与糊涂大多时候都是错了方向。就拿你们这个城市来说，蓝天很少、道路很挤，大多数人像工蚁一样忙活，糊涂于流行概念，有的人清醒，让他们接近真我，却被在职场上烧坏了脑子的蚂蚁指责。自然的景色、求索的精神、坦荡的勇气、真诚的良心，他们看不见，他们的成功信条就是房子、车子、女子、票子、位子，只管结果，不问过程。”

　　这一夜，并不漫长，墙上也没有钟表提醒两个话唠的灵魂。云飞扬是认为唐吉可德其实很清醒，并不是疯子。他有着最高尚的灵魂，几千年以来他都是表里如一的活着，他的精神是永生的，无论以怎样的身份出现。而自己说到底，还是一个俗人，渴望着物质上的丰足、精神上的愉悦，名利、食色都是我所欲也。痛苦时也要呼喊撒娇，得意时更是放肆不已，把握不住现在总是很怅惘，对于生命更是眷恋，我明白自己的贪嗔痴，却无根本解决之道，24小时迷失中。

　　“你知道吗？其实我的战斗力指数几乎为零，越来越低。做普罗米修斯的时候，我还是个神祗，当孔子时我也非常英武，可是我很清楚，现在我是唐吉可德，我以武侠文化为幌子，招摇于江湖之间，点化众生。”我很是明白他的装糊涂，“你不想以一般意义上的智者、勇者、仁者的面目出现，自然有你的考量。作为曾经的先知，你现在更愿意让自己成为移动的哈哈镜，但你晓得有多少人能够有所思吗？”

　　“就在眼下，至起码阿甘、俞白眉、郭涛他们想以我来说事，和观众讲数，在如此娱乐的时代，以魔侠的形式，让我去消解被神话的武侠文化。他们多少还是有见识的，看起来还没有平庸到社论的档次。现在是后工业社会，缤纷复杂的信息令人目眩神迷，《魔侠传之唐吉可德》不妨包装我为傻小子行走江湖，这个主见，容易发挥。这自然是编导演的自我表现，也符合我的心意。我有多真诚，就有多荒诞。我的经历，就是东奔西跑，就是拯救林嘉欣公主，观众看起来比我还清楚她就是翠花村姑。所有我的故事，都会是你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奇闻异事，我欢迎观众的所有评论，只要你说我，就会被我影响，一定在你的意识和潜意识中改变了些什么。从此，我们再也不能分开。”

　　我听了不由自主地佩服，因而恭恭敬敬地请求道：“你老人家允许我将来引用你这段高论么？” 他回答说：“那有什么不可以？只要你引到它时，应用‘我的朋友某某说’的公式。” 这使我更高兴了，便谦逊说：“老人家太看得起我了！我配做你的朋友么？” 他的回答颇使我扫兴：“不是我瞧得起你，说你是我的朋友；是你看承我，说我是你的 朋友。做文章时，引用到古人的话，不要引用号，表示辞必己出，引用今人的话，必须说‘我的朋友’－－这样你总能招揽朋友。”

　　他虽然这样直率，我还想敷衍他几句：“承教得很！不料你老人家对于文学写作也是这样的内行。但这篇文章的稿费却得全归我，我在帝都生活着实不轻松。” 我仿佛听见，唐吉可德表扬我和桑丘一样诚实，我有些不好意思，准备与他细说如今的稿费标准时，恍惚中不见唐吉可德的影子，而四周虫鸣唧唧、秋声依旧，好像在叹息唐吉可德先生未能知道更多。

　　云飞扬（影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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