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情景喜剧导演尚敬：我的喜剧就是穷欢乐

多部电视作品的热卖让尚敬成为内地新派电视喜剧标杆性人物

尚敬在执导《武林外传》时给演员说戏

尚敬和喻恩泰在《无敌三脚猫》片场

　　尚敬，1984年毕业于解放军艺术学院戏剧系，现任空政电视艺术中心导演，国家一级编剧。通过《炊事班的故事》、《无敌三脚猫》、《武林外传》形成鲜明的尚式喜剧风格，其中，尤以《武林外传》成绩斐然，成为中国后现代喜剧的旗帜性作品。

　　排山倒海、葵花点穴手、额滴神啊、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古装喜剧《武林外传》中这些透着恶搞精神的词句经过近五年的电视重播，已经成为与周星驰(在线看影视作品)喜剧语录并驾齐驱，堪称内地经典的后现代宝鉴，培养了拥趸无数。导演尚敬曾经在主旋律舞台上浸淫多年，执导过春晚小品和军旅题材喜剧如《炊事班的故事》，但真正让他成为内地新派电视喜剧标杆性人物，还得益于这部非典型江湖剧集，连张艺谋(在线看影视作品)的《三枪拍案惊奇》，都邀请他来帮忙喜剧部分。而正是这一次合作，让尚敬更加坚定了要拍专属于自己的喜剧电影的念头，今年贺岁档，一部聚焦买房的电影版《武林外传》将在“众目睽睽”之下潇洒起身。尚导的目标是：它将成为喜剧中的喜剧。

　　关键词：喜剧电影

　　“阳光、时尚，是我对作品的基本要求”

　　在与尚敬对话一个多小时的过程中，核心的话题始终围绕着“喜剧”二字，除了与采访对象成绩斐然的领域有关，其实也是目前影视剧大环境的趋势。即便像张艺谋这样的第五代导演大师，也会拉起小沈阳与科恩兄弟来一次混搭风格的“二人转”，更勿论时下新兴的电影项目，古装的、时尚的各色喜剧占据了半壁江山还多。尚敬说，这是一个鼓励喜闹情绪的年代，即便是看大片，观众的第一反应也是：好玩么？

　　好玩么？人民需要的就是一种酣畅淋漓、快活的感觉。电视剧《武林外传》让我们初尝此味，接下来尚敬还要怎么做？这是我们大家都关心的话题。

　　南都娱乐：为什么会想到拍摄电影版《武林外传》，而且被纳入了中影的青年导演计划？

　　尚敬(笑)：我做导演已经很多年了，按理说不能算是青年导演，但中影有这样的安排，就做吧。至少我的作品从来都是得到年轻朋友的喜欢的。其实，早在06年底，韩三平韩总就希望我给他拍一部喜剧，他很喜欢喜剧，也很认同我在喜剧方面的感觉，他把我叫到中影，那天还有周星驰和宁浩，讨论拍什么戏，可是接下来我就被家里的事耽搁了，一耽搁就是两年。再说《武林外传》，它是06年年初播出的，直到今天还一直重播，还有人喜欢看，而且很多人的喜欢近乎于痴迷。这意味着它已经成为了一个很好的品牌。在这几年中，不断有影视公司找上我，希望能够拍出续集，但对我来说，拍续集工作量非常大，既然要做，肯定要超过前作，压力会很大。而现在电影市场迅速好起来，有了中影的支持，在版权、资金等客观条件成熟的时候，《武林外传》做个电影版岂不更好？计划就开始了。我相信电影版会是与电视剧非常不一样的面貌，会更加与现实相结合，我对它的希望就是，成为喜剧中的喜剧，是能够与时代相呼应的作品。

　　南都娱乐：我们都知道，您是被张艺谋请去执导《三枪》的喜剧部分，这一段经历与这次执导电影版有没有直接关系？

　　尚敬：没有直接关系，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关系的话，《三枪》之后我更加坚定了要拍属于自己的喜剧电影的念头。之所以参加《三枪》剧组，是抱着一种学习的心态，去看张艺谋怎么工作。大家都知道，三枪剧本来自科恩兄弟，但演员却是二人转演员比如小沈阳，再加上孙红雷、闫妮等，从表面上看哪儿跟哪儿都不搭，我在想导演怎样实现这样的混搭。结果证明还是比较成功的，票房很好。连张艺谋这样的文艺大导演都考虑到转型，拍摄一部喜剧，而它(指喜剧)就是我的老本行，更应该去做了。

　　南都娱乐：张艺谋自己怎么看这个计划？跟他聊过吗？

　　尚敬：在一起拍戏的时候，我跟他说过我有这个想法。他觉得不错。

　　南都娱乐：在《三枪》剧组中的实践，有一些经验和感觉上的东西，会不会延续到这次的电影版《武林外传》？

　　尚敬：这是两个完全不同风格的作品，《三枪》中有反映深刻人性以及人性阴暗面的内容，而我对自己拍摄的喜剧，要求会更加阳光。阳光，时尚就是我对自己喜剧作品的要求。时尚是什么，不是穿着奇怪的衣服，刷一脑袋黄毛，也不是表面肤浅的标新立异，而是一种年轻、富有朝气的精神状态，一种具有感人力量的生活态度，一种来自内心深处的欢乐。《武林外传》就是穷欢乐，和无穷的欢乐。这是一个不被生活压垮的故事。是一群社会最底层的人们如何在生活中寻找自己的幸福的故事。同福客栈那群人将会在电影版里团结起来对抗恶势力。

　　南都娱乐：感觉您的喜剧其实主题上很主旋律的，是不是跟您来自空政话剧团这种军营氛围有关？

　　尚敬：应该是有关系的。比如说在《武林外传》中，人物们在生活中懂得了友谊、爱情的真谛，对集体生活的维护，这些都是现代年轻人生活的主流，所以你也可以把我的作品理解成为主旋律的喜剧作品。

　　关键词：喜剧题材

　　“喜剧没有高低之分，但有高下之分”

　　尽管尚敬不反对他的作品有主旋律的色彩，甚至承认了之前他同样备受好评的作品《炊事班的故事》是为了展现军旅生活的半命题作品。但难能可贵的是，即便是传达那些我们熟悉的“真善美”的道理，我们依然觉得新鲜亲切，觉得作品的人物很可爱，他们说的台词很潮很in。《武林外传》一问世，就被视为能够与周星驰的《大话西游》相媲美的经典作品，得到了口味挑剔、庞杂的内地学生网友的青睐，这种效果除了与编剧宁财神的才情有关，尚敬在喜剧处理和掌控上的精准与老到也是功不可没的。

　　南都娱乐：《武林外传》出来后被认为是新派情景喜剧，但也有人认为它不算标准的，比如英达就说过，国外最正宗的情景喜剧，一定是室内剧，而且还要加笑声特效。

　　尚敬：是有这种说法，国外也有很多这样的作品。当时我也考虑过要不要加笑声，但是后来就放弃了，我用了音乐，比如中国元素的乐器，流行歌曲去取代笑声。我觉得剧中的笑料足够引起观众发笑，没有必要用笑声去引领观众，哦，这个地方该笑了，这个地你赶紧笑，这就太可笑啦。而且我除了要让观众笑，还有让他们哭的地方，难道你去加哭声吗？

　　南都娱乐：您怎么看周星驰的喜剧，《武林外传》出来后，很多观众认为它有周星驰作品的影子，当然，内地色彩更浓一些。

　　尚敬：我喜欢周星驰的一些作品，它是香港地域文化产生出来的优秀作品。他作品很大的一个特点就是对生活真实的夸张，看起来是假的，根本不可能在生活里发生的，但是你不会觉得假，因为它的“假”不是虚假、而是对生活中某些元素本质上的放大，将其特征更加鲜明地凸显出来，让人印象深刻，所以他的那个假，具有更真实的意义。至于有观众认为它有周星驰作品的影子，这是误读。武林外传是一个特有的标识和风格，这些标识和风格是原创的，也是难以复制的。

　　南都娱乐：当然也有人说周星驰的东西里充满了屎尿屁的笑话，电影中的人物都在谁比谁更贱，您能接受吗？

　　尚敬：我能接受啊。在我看来，喜剧没有所谓的高低之分，也就是批评家们常说的高尚或者低俗的区分，而只有高下之分，就是如何将喜剧表现得更聪明、更巧妙一些，这是我希望能够做到的。说到低俗，我觉得它仅仅只是一种很模糊的概念而已，很多被认为是低俗的东西相反是老百姓喜欢的，是扎根在现实生活中的，这种低俗其实就是通俗，只不过有些人用低俗的概念来标榜自己的品位而已。美国电影《低俗小说》，英文名是Pulp Fiction，其实就是通俗读物的意思。我看那个电影就挺雅。它用所谓的低俗去否定那些真正低俗的东西，比如黑帮老大、包二奶、吸毒、欺骗、杀人、地下操控等等，看完这部电影你就明白，哦，原来混黑社会也很惨，人家是用否定之否定的方式去传达正面的主题。

　　南都娱乐：但是在内地的审片制度下，有些内容是不可以去碰的，如果撇开这些审查标准，您觉得在目前作品的基础上能放得更开吗？

　　尚敬：我觉得我可以，但是我不会刻意去碰那些禁忌的限制级的话题，而是用喜剧的方式去更深入地触及社会现实。你比如说这次电影版的《武林外传》，我们主要针对的对象就是高房价，会有一个黑心的房地产商人的形象出现，会有杀手出现，客栈里的主人公们开始被欺骗，但后来识破真相后，就团结起来抗争。

　　南都娱乐：说到低俗这个问题，我想到了二人转，最近也很火，但也有人说有些作品很低俗，您怎么看？

　　尚敬：我个人很喜欢二人转，而且我是能够被逗笑到流眼泪的那种。二人转深深扎根于民间，有极为浓郁的生活气息。我们在谈及一个作品时，首先要搞清楚你要从这个作品里得到什么，当我们进入二人转的剧场，当然是希望能够放松，开怀大笑。就像你在川菜馆，就是想要得到那种被辣得流汗，很酣畅的感觉，而不是端正身姿在西餐厅里吃牛排的感觉。我前前后后看过好几遍北京人艺的《茶馆》，每次看都会被震撼，但这并不妨碍我也爱看二人转啊。我可以去听歌剧，但我也可以去唱卡拉OK啊。事实上，很多所谓高雅的艺术形式本身也是来源于民间，你比如说美国的爵士乐，它高雅吧？如今，很多小资伪小资都把它当成音乐生活，它来源哪里？就是来自于夜总会这种所谓不入流的场所，演唱者唱一首歌天天唱，唱得熟练了，然后就可以根据现场气氛进行即兴的音调上的转变，于是就有了独特的演唱风格出现。现在提批评意见，说作品低俗的人未必真的想批评，他们仅仅是想发出声音，也是一种秀。你比如说《三枪》吧，我听说有人认为它低俗不堪，看得气背过去了，不至于。这只是表达者的一个秀。

　　南都娱乐：对于有些比较流行的现象您有没有关注，比如说拿性别模糊、性别颠倒开玩笑，您觉得自己能接受吗？

　　尚敬：那要看动机是不是善意的，如果伤害到某个群体的感受，我不接受。

　　关键词：喜剧和小品

　　“喜剧电影当然可以拍得像小品”

　　近年来，对内地喜剧尤其是古装作品最大的批评意见，就是情节零散，不集中，感觉就像是小品集萃。而曾经执导过春晚小品的尚敬对小品这种艺术形式却有着自己深厚的情结，并且很宽容地认为，即便电影拍得像小品一样，也未必就是坏事。

　　南都娱乐：现在针对喜剧电影比较常见的一种批评，就是太像小品，感觉没什么情节？您怎么看这个问题？

　　尚敬：我觉得这不是个问题，即便拍得像小品，只要观众接受就行。其实不必危言耸听，说现在电影拍得都像小品了，那不是事实，事实是各种各样的电影都在发展。我做过春晚小品，在学校里，在单位，前前后后做了几百个小品，我深知做出好的小品是多么不容易，短短几分钟，长则十几分钟里，你要有起承转合吧，你要有戏剧冲突吧，人物性格要突出吧，你还得逗观众发笑，甚至笑完了还要有所触动，都非常难。现在的电影里，像小品的作品并不算多，只要是好作品，即便拍得像小品又怎么样。不必考虑它像什么，而应该考虑你收获了什么。有人贬损小品，可能是因为他本身空洞。尼采够深邃了吧，人家是哲学家，我们知道，他最深刻的哲学，是用小品的方式写就的。

　　南都娱乐：你怎么看冯小刚的喜剧？比如他的《非诚勿扰》，前半部分就感觉有点像小品，一个小故事接一个小故事。

　　尚敬：他当然是很成熟很优秀的喜剧导演，而且他这两年的作品，不仅仅包括喜剧作品，还有其他的严肃作品里，都能看出他对现实的关注。我从来没有在意过他的电影像不像小品。

　　南都娱乐：会为市场做调整么，比如加打戏，多做一些特技？

　　尚敬：会有打戏，你比如说一开始就有人在屋顶上跑酷。还有著名的排山倒海，也会加强它的功力，也会有飞来飞去。

　　南都娱乐：像姚晨、闫妮，都是从《武林外传》里走出来的，现在也都很火，重新回到剧组，感觉有没有变化？

　　尚敬：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大家在一起的感觉还是很舒服、很愉快，他们也都很乐意再合作。可能与五年前相比，她们经历了娱乐圈更多的动向，心态上更成熟了，但并不影响他们优秀的表演发挥。我觉得这两位都是非常出色的演员，虽然不是传统审美要求的那种大美女，但她们都很漂亮，漂亮得有个性，她们俩具有能够迅速融入到角色中的能力，这就是一个演员的创造力。她们都有一个共同的优点，就是亲切感，这样就很容易能够建立起观众缘，我跟她们一说这个她们就乐。

　　记者手记 “喜剧之王”的基本素质

　　尚敬本人就是一个让人放松、有亲和力的导演，原本以为在军队单位出来的人，会让人敬畏三分。尚导说这种环境的确会让他起码的思想政治觉悟不放松，但“我在人生上的觉悟更加不低”，此话一出，就颇有点意思了。在采访过程中，导演透露了不为人知的生活细节，例如爱看美剧《生活大爆炸》，评价它是“几个大傻子泡妞的故事”，喜欢伍迪艾伦话痨式的喜剧电影——其实尚导是有点小文艺的。他如此地渴望欢笑，并且希望把欢笑带给观众。这就是“喜剧之王”的基本素质：独乐乐不如众乐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