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的是巾帻,你给我的却是刀谁会在满树的桃花下想到杀人那一刻,你把一个春天杀成了寒冬让一切自然地发生,自然地结束,我自然地偷情,自然地厌倦,我自然而然地想到逃离。
我想把刀插回去,还像往常一样,谁知道插回去的刀更伤人哪!
———《我爱桃花》剧本摘选
上海的4月,桃花盛开的季节。国内身价最高的编剧之一邹静之的代表作《我爱桃花》正在美琪大戏院上演第八个版本。演员极精简,整出戏就3个人,这很“拽”。3个人从头到尾拿话儿说来说去,身段、噱头、戏中戏的结构绕着话儿走,内容和形式恰到好处,那是话剧的腔调、话剧的范儿,做到这点也“拽”。
粉红色的舞台落英缤纷,盛开的桃花让人禁不住想起“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句子。活泼泼的女子娇俏动人,文采飞扬的哥哥解得了风情。雨打芭蕉的夜里,一切都是这么完美。这么美丽的剧名,这么漂亮的女子,却是一部一定要“杀人”的戏。
在我看来,“我爱桃花”是个隐喻。“桃”和“逃”同声通假,故有“逃之夭夭”之说,而“逃之夭夭”是出于“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看那桃花开得多么艳丽,最后却引申为逃得无影踪。“桃”命定与“逃”脱不了干系。
古今故事交错
《我爱桃花》的故事缘自明崇祯年间刊行的话本小说集《型世言》的一段小帽儿。原本只有400来字,说的是唐朝少年冯燕与牙将张婴之妻通奸。某夜张婴醉归,张妻忙将冯燕藏于米柜中。不想张婴醉卧时压住了冯燕放在椅子上的巾帻(帽子)。冯燕逃时,示意张妻将巾帻拿回;但张妻会错了意,以为冯燕要的是张婴腰间的宝刀,杀死自己的丈夫,杀出两人的未来,遂抽刀递与冯燕。冯燕觉此女心狠手辣,一刀结果了女人的性命。
这则与三言二拍相似的小话本儿,独独被邹静之记住了……“要巾帻会错了意,递过去一把刀”真真是个难得又难得的意象。由此,《我爱桃花》的戏真正展开,原来梅婷饰演的英子和尹铸胜饰演的哥哥戏里戏外都是情人,戏里她不甘心成为前一刻还在床上缠绵的哥哥的刀下亡魂,戏外她不明白情人为什么在杀她的时候居然没有一丝的犹豫……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我爱桃花》的剧情就此峰回路转。在戏开场15分钟后,唐朝的故事突然转向当代,当绝大多数观众错愕地以为是梅婷撂挑子不干了时,我清晰地听到了旁边的一位小观众响亮的声音:“哦,原来这是个讲现在的戏。”
然而,这出戏中戏的精神内核,还真不是孩子可以抵达的。感情的狰狞面目就此得到了极致的发挥,秋水一样的宝刀没有杀出幸福来,却杀出了人性的惨淡。危机四伏中,冯燕和张婴尝试了挥刀相向的多种可能性,将观众杀出一身大汗,然而现实比戏更加难解,男的一声“我爱桃花”,女的一声“我错了”,声声断肠声声慢,直接将人生的悲剧端到观众眼前———此题无解。正像戏中张婴所说“唐朝到现在都1000多年了,哪有什么办法嘛?!”
演绎爱情寓言
所以,结局是让宝刀回鞘,一切如故。夫妻还是夫妻,情人还是情人,权且当一切从未发生。然而,“插回去的刀更伤人哪!”最终,剧作者借剧中人之口抵达了彼岸。“拔刀的瞬间,恶念已起,嫌隙已生,又怎能当作一切如故?”
在开放式的戏剧结构中,慧心的邹静之根据一个短短的古典小品,演绎出了一段古今交错的爱情寓言,探讨了在抽刀之后人与人之间的种种可能性。往小了说,会错意是千百年来痴男怨女悲剧的症结;往大了说,人生也是这样,此中的种种偶然,却有着人性的必然。
除了精彩的剧本和梅婷让人眼前一亮的表演,明星版《我爱桃花》加入的一些笑料引起了观众褒贬不一的看法。比如“你们商量半天,终于把戏改了”,“我好好睡觉,睡出个死来了”,“你们都死了,我孤独啊,这戏不能这么演”。结合流行趋势,戏里甚至增加了恶搞《阿凡达》、《三枪》、小沈阳腔调这样的爆笑台词。当然,在理解导演娱乐大众的良苦用心之后,还是觉得这一场桃花树下生死爱恨的好戏,无它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