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毛泽东到莫扎特》截图：斯特恩正在为何红英示范。

王健

　　昨晚6时许，中国爱乐的排练厅里，悠扬的贝多芬《C大调钢琴、小提琴、大提琴三重协奏曲》如溪水般流淌出来。大提琴家王健、小提琴家徐惟玲、钢琴家潘淳和中国爱乐乐团在指挥大卫·斯特恩率领下为本月30日北京国际音乐节闭幕演出——《从毛泽东到莫扎特》摄制30周年纪念音乐会紧张排练。

　　《从毛泽东到莫扎特》记录的是1979年中美建交5个月后，那个火热的夏季里同样热情洋溢的美国小提琴大师艾萨克·斯特恩访问中国的旅程。

　　30年时光流转，斯特恩已经故去，片中青涩的少年已经成长为蜚声中外的演奏家。王健、唐韵、徐惟玲、潘淳、贾红光、李伟钢等其中7位将与斯特恩的儿子大卫·斯特恩相聚在保利剧院的这场纪念音乐会上，重新奏响影片中曾出现过的美妙旋律。

　　●1979

　　穿桔红衬衫的音乐大师来到中国

　　在飞机的轰鸣声中，一位满脸带笑的矮胖西方人走下扶梯，刚下飞机，他的手就被一位中国人热情地握住了。

　　这个场景出现在纪录片《从毛泽东到莫扎特》的开头，不禁让人联想到尼克松首次访华时的一幕。应当时中国文化部长黄华之邀来到中国的美国小提琴大师艾萨克·斯特恩，即将开始的也将是一次破冰之旅。在机场与他握手的那位中国人是中国著名指挥家李德伦。

　　两个星期的旅程中，斯特恩不仅在北京和上海分别举行了盛况空前的音乐会，甚至吸引了86岁高龄的宋庆龄前往观看；更为重要的是，当斯特恩看到一双双渴望学习古典音乐的眼睛时，他分别走入北京和上海的音乐学院，特别指导了中国的琴童。

　　“我在房间里等待，突然看见一个穿鲜艳桔红衬衫的人。在人人都穿灰色的年代，他的衣服非常醒目。还有他戴眼镜的方式也非常奇怪，是戴在头顶上的，这让我感到有些害怕。”这是当年11岁的王健对斯特恩的第一印象。何止是他，当年15岁的李伟钢在等待上课时也紧张得腿都打颤了。但很快，斯特恩生动幽默的讲解让气氛变得轻松融洽起来。他用打乒乓球来形容拉琴需要的流畅性，并现场演示起来，惹得台下笑声一片。

　　其中一幕格外动人，身着湖蓝裙子的小女孩何红英有些紧张地刚拉了塔蒂尼《G小调奏鸣曲》的两个乐句，斯特恩便喊停，希望她充满感情地把这个乐句唱出来。小女孩儿轻声哼唱起来，斯特恩启发道：“再拉一次，就像你唱歌一样。”果然，这次的旋律好多了，斯特恩兴奋地连声夸奖：“好姑娘！好姑娘！”

　　斯特恩的到来是当时古典音乐界最轰动的消息，全国的专业人士蜂拥而至。“他要上课的礼堂被挤得水泄不通，我和同学只能趴在外面的窗台上尽量向里探身，期望多听到一些。”当时在上海音乐学院上学的涂松回忆道。正是在这场场爆满的大师课上，斯特恩充满激情的指导为刚刚开始西方音乐训练的国人打开了弥足珍贵的艺术之门。“我们之前练琴主要攻克技术，看谁能拉得最快，最难的曲子谁能攻克下来，上课后才明白音乐表现的重要性。”亲历大师课的贾红光说。

　　●1980

　　第一批中国演奏者走进西方

　　斯特恩之后，梅纽因、卡拉扬、戴维斯等之前只能通过录音、唱片听到的音乐大师陆续来到中国。亲耳聆听大师们充满感染力的琴声，这为一直注重音阶音准、技巧娴熟却缺乏情感投入的中国演奏者打开崭新的音乐世界。但兴奋过后，短暂停留的大师显然无法满足具有强烈求知欲的中国青年。

　　“我开始有一个强烈的愿望，要真正领会西洋音乐背后的情感文化，最好是到当地亲身体验。”当时已小有名气的小提琴手唐韵说。1980年，被西方音乐大师开启了眼界的第一批中国音乐演奏家和学生开始出国深造，其中就包括影片中那些稚嫩青涩的面孔——唐韵、徐惟玲、贾红光、李伟钢，他们跟国际名师学习、频获国际大奖，其中佼佼者加入到国际一流乐团，开始和世界上最优秀的音乐家并肩演奏。

　　最为传奇的是王健，他的人生可以说因斯特恩的到来而彻底改变了。斯特恩特别希望听到中国少年的演奏，王健是为他表演的少年天才之一。他超越年龄的优美琴声后来被剪辑成为影片《从毛泽东到莫扎特》结尾部分，那个皱着眉头、一脸沉思又琴艺超群的小男孩儿打动了很多人，一位名为林寿容的美籍华裔企业家因此辗转找到王健，资助他到美国深造。1985年王健来到美国，并成为斯特恩的儿子大卫大学时代的好友，在斯特恩的帮助下进入美国主流音乐圈。如今，王健已经跻身世界最优秀的大提琴家行列，游走在美国和欧洲各地进行巡演。

　　●1999

　　两位老人的“世纪绝唱”

　　1999年，79岁高龄的斯特恩应北京国际音乐节之邀，再次来到中国。吸引年迈的小提琴大师跨越大洋奔波而来的是一份心愿，希望重续1979年与中国音乐人结下的深厚友谊和看看那些《从毛泽东到莫扎特》片中的中国少年。

　　斯特恩此行还特别惦念一位老朋友——当年在机场迎接他的中国指挥界元老李德伦。但当时，这位被尊称为“李大爷”的82岁老人正因疾病处于危险边缘。虽然躺在床上不能动，李德伦却一口答应要去音乐会，在音乐会前几天李大爷的病情竟奇迹般地有些好转起来。

　　11月19日，第二届北京国际音乐节闭幕式音乐会上，感人肺腑的情景出现了——

　　余隆把坐在轮椅上的李大爷推向台口，李心草和谭利华从另一侧跑上台来，一起帮着把李大爷扶上指挥台，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李大爷艰难地转过身向观众致敬。随后斯特恩上台了，他快步走向指挥台，两个人紧紧拥抱在一起。在这场音乐会上，李德伦担任指挥，斯特恩担任小提琴独奏，与中国交响乐团演出了《莫扎特第三小提琴协奏曲》；王健、徐惟玲、潘淳则重现了影片中演奏过的贝多芬《C大调钢琴、小提琴、大提琴三重协奏曲》。演出结束，李德伦竟兴奋地走下台接受观众的欢呼。

　　2001年斯特恩驾鹤西去，相隔不到一个月，李德伦也走了。两年前的那场音乐会也因此成为“世纪绝唱”。

　　●2009

　　当年琴童将再现片中经典名曲

　　2009年，《从毛泽东到莫扎特》摄制30周年的时候，北京国际音乐节第二次筹办纪念音乐会，这一次聚集起影片中走出的演奏家成为最大任务。远在欧洲的王健，美国的唐韵、贾红光、李伟钢，香港的何红英还有现居国内的徐惟玲、潘淳，每个人听到这个提议都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但因为大家分散各地，分属不同乐团，将大家的档期协调在一块儿非常困难。经过1年的准备，7位演奏家终于相聚北京。“现在正是团里非常忙的时候，但是听说我来参加这个纪念音乐会，团长特别准假，还要我将演出的资料拿给他看。”现为美国匹兹堡交响乐团副首席的贾红光说。

　　据音乐节节目总监涂松介绍，这绝不是一场普通的音乐会，会辅助各种手段将观众带入当年的历史情境中。现场将竖起两块大屏幕，播放精心剪辑过的纪录片《从毛泽东到莫扎特》的原版影像和所有演奏者的访谈记录。音乐会上，7位演奏家将与中国爱乐乐团和大卫·斯特恩一起，演奏维瓦尔第为四把小提琴和乐队所作的《B小调协奏曲》和贝多芬的《C大调钢琴、小提琴、大提琴三重协奏曲》，用这些作品来纪念那个特殊的年代。本报记者 吴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