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丽宏 |
我今年没有什么特别的计划,生活和工作是常态的,写自己想写的文章,编好我主持的《上海文学》。最近刚出版了几本书:《赵丽宏诗选》(上下卷)、《谈艺录》和《玉屑二集》。
我参加了1977年的高考。恢复高考,在当时是一件轰轰烈烈的大事,对我们这些被耽误了十年的年轻人来说,是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曾经以为此生已与大学无缘,想不到机会突然从天而降,犹如做梦。当时报考的第一志愿是复旦大学历史系,其后是哲学系,然后才是中文系。我觉得中文系的课程自学可解决,系统地学一些历史和哲学,对自己帮助更大。虽然考分不低,但被录取在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入学报到时,感觉是在做梦。
高考时,我已经结束了插队生活,当时在崇明县委写作组工作。复习迎考倒不是很紧张,我以为考文科,还是靠平时积累,突击也没有用。
小学和中学时期,我都是学业优秀的好学生,老师认为我将来一定能考上大学。“文革”开始,大学就对我们紧闭了大门。“插队”时,即便有推荐上大学,也轮不到我这样出身“资产阶级”的知青。上大学,对我而言,真的成了缥缈遥远的一个梦想。所以77年听到恢复高考的消息,兴奋得一夜没睡。上大学,使我们能拥抱人类的知识和文明,重新认识世界,从而拓展人生,有更多机会用自己的才能报效社会。
1977年“文革”刚刚结束,中国大多数人的思维都还在“两个凡是”的笼罩之下,在思想领域,“文革”其实还在延续。所以恢复高考,是否定“文革”、拨乱反正是个重大事件,也是一个重要的历史转折点。如果没有这样的转折,就不会有后来的改革开放。很多人,因为高考,命运发生根本性的转折。今年在北京参加政协大会时和我同住一个宾馆的全国政协委员,上海财经大学教授蒋洪,高考前是一个搬运工,考上大学后,彻底改变了命运。如果没有恢复高考,没有上大学的机会,他的人生可能完全是另外一种样子。77年恢复高考时的那种震撼和惊喜,现在的年轻人也许无法体会,但这是历史的真实情况。
现在,历史已经进入21世纪。恢复高考至今,已有32年。父亲送我进去大学报到的情景,似乎就在眼前。大学毕业那年, 我30岁,我父亲71岁。父亲小时候没念过几年书,也算是自学成才,成为一个小小的实业家 。但对读书人,他一直心怀着敬意。我能成为一个作家,父亲很高兴。我把我在大学时期写成的第一本书送给他时,老人兴奋得像个孩子。现在,我的父亲已经离开人世15年,而我大学毕业已经27年。这二十多年,我们的国家和我个人的命运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然而, 在我的记忆库藏中,没有一段岁月比在大学里度过的这四年更令人怀恋。我怎能忘记?文史楼和图书馆繁星点点的灯火,大礼堂里诗意盎然的激情,丽娃河畔、夏雨岛上的琅琅书声和倾心长谈……
生理的青春是短暂的,精神的青春却可能长久地伴随着生命的进程。我想,如果一直能保持着大学时代的心情和精神状态,青春就不会离我而去。
大学不老。青春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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