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滩画报专访《变形金刚》制片人唐-墨菲

　　好电影会带你进入另一个世界动画迷们可能至今还在感谢梦工厂把《变形金刚》拍成了电影，但对于此事的始作俑者—好莱坞著名制片人唐.墨菲来说，这只是他同时进行的十几个点子中的一个。如今，影迷们翘首以盼的《变形金刚2》也已经完成拍摄，进入了后期制作，将于明年6 月上映。

《变形金刚》

　　没有唐.墨菲（Don Murphy），就没有《变形金刚》。

　　当胖胖的唐.墨菲和《X- 战警》的编剧汤姆.德桑托（Tom De Santo）向各大电影公司兜售电影《变形金刚》的创意，向投资人拍着胸脯表示这个题材一定大卖时，一开始并没有人感兴趣。经历了几周的一事无成之后，梦工厂、新线、派拉蒙等5 家电影公司几乎又同时找上门来。原来，唐和汤姆最初联系的投资人年纪都比较大，等他们回到公司，在内部例会上提起这个点子时，那些更年轻的主管们立刻显露出了强烈的兴趣。

　　其实，唐.墨菲也承认，自己比和《变形金刚》一起长大的那一代人要老一些。虽然他本人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动漫迷，但最初并没有想要做这么一部电影。他说，事情的起因“很偶然”。那是2003 年初，他正在和孩之宝公司商谈制作一部关于“GI JOE 特种部队”的电影。可后来，伊拉克战争打响了，在这个节骨眼上这样一部电影显得不太合时宜。于是，孩之宝的卡洛尔.蒙洛埃（CarolMonroe）提起了《变形金刚》。唐.墨菲知道汤姆.德桑托一直想写关于《变形金刚》的剧本，于是找到他，两人一起开始游说。其间，他们还去了一个动漫大会，亲眼看到了那些上世纪80 年代流行起来的动漫玩具，如今拥有多么广大的群众基础。最终，梦工厂和派拉蒙联合投资制作了这部唐.墨菲预言一定会红的暑期档娱乐大片。

　　10 月30 日，唐.墨菲应42BELOW的邀请，携妻子来到北京，出席“梦想瞬间42 秒短片征选活动”的启动仪式。唐.墨菲和导演沃纳.赫尔佐格一起担任该活动的评委。这是他和妻子第一次来中国。11月初，他在北京电影学院举办讲座，并接受了本报专访。

　　不喜欢我的电影也没关系

　　去年7月，《变形金刚》在全球上映，赚得盆满钵满。在全球《变形金刚》迷的呼声中，续集也于今年6 月正式开拍，预计将于明年6 月上映。

　　2005 年，唐.墨菲在朋友的帮助下建立了个人网站，后来又开设了一个论坛。他说，开设论坛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讨论《变形金刚》，而是为了那些想和他交流的人，但结果却是关于《变形金刚》的帖子占据了论坛的绝大部分空间。

　　唐.墨菲一直在网上问《变形金刚》迷们喜欢什么、需要什么，他形容这种在网上和影迷互动的体验“很棒，也很紧张、疯狂”。一个成功的例子是，影迷们建议擎天柱的配音一定要和卡通里的配音一样，所以唐.墨菲和同事就找到了原来那个配音演员，大家皆大欢喜。还有很多人不喜欢女变形金刚阿尔茜（Arcee），于是这个角色在第一部里就没有出现。唐.墨菲说：“《变形金刚》非常火，可见还是做对了。”不过，他也承认，“这次拍续集时，和影迷的交流就少了很多”，他说，“我们从第一部里学到了一件事，就是不可能有一致的意见。第一部里唯一的一致意见就是关于擎天柱配音演员的选择，但是其它时候，影迷就会说这个不好、那个不好，所以，第二部我们干脆就这样——‘好，我们要做一部电影，希望你喜欢它’。”于是，尽管很多人讨厌阿尔茜，但她仍将会在第二部中出现。

　　也许影迷会因此而不高兴，但是电影制作人征询影迷意见确实不是一个常规的选择。事实上，因为某些网友的留言，唐.墨菲也惹上了一些麻烦。一旦开设了网络论坛，网友说什么就无法控制了。批评乃至攻击唐的同事以及电影公司的言论也时有出现。这些言论让电影公司非常担心，他们怕影迷误认为这里是《变形金刚》的官方网站。唐声明，这只是一个个人网站，他也不是这部电影的发言人。当记者问他，这么做是否有市场营销方面的考虑时，唐笑着说，“不是不是，市场营销部门不会认为这是一个好主意”。

　　他还举了个例子：“IMDB 也有网络论坛，很多人也在那里说非常难听的话。经常会有这样的情况，但你能做什么呢？这就是网络。每个人都可以说他想说的，你不听就是了。没有人能阻止别人说话。”说着，他双手一摊，笑道，“如果你不喜欢我的电影，很好，没关系。”

　　喜欢也好，不喜欢也好，《变形金刚2》依然吸引了全球影迷和媒体的眼球，搜索一下片名，立刻就会得到无数“片场探班”、“关键剧情透露”、“造型曝光”的新闻、图片和视频。10 月，剧组远赴埃及金字塔取景，成为好莱坞数年来首部登陆中东实景拍摄的大制作，被誉为“里程碑事件”。此后，虽然剧组称《变形金刚2》已经完成拍摄，不过，他们11月初在美国海军最大的航母“斯坦尼斯”号上实拍的消息已经得到证实。这样的大手笔，你可以不喜欢，但很难不去看一看。

　　从《天生杀人狂》到《变形金刚》

　　很多人知道唐.墨菲都是因为《变形金刚》，但在这部影片之外，他还有很多鲜为中国观众所知的经历。

　　昆汀.塔伦蒂诺，一位响当当的导演和编剧，当年，正是唐.墨菲和搭档简.哈姆希尔（Jane Hamsher）发现了那时还没有名气的昆汀，把他的剧本介绍给著名导演奥利弗.斯通，最终促成了影片《天生杀人狂》（Natural BornKillers）的诞生。也正是这部《商业周刊》选出的“20 世纪90 年代最佳影片”，开启了唐.墨菲作为制片人的职业生涯。

　　在《杀手本能》这本书中，简.哈姆希尔记载了她和唐.墨菲在制作这部电影时的经历。她写道：“好莱坞不属于那些深刻、敏锐、挑衅的思想者，它属于那些坏脾气的狗娘养的家伙……他们会拿起电话尖叫，直到得到自己想要的。把好莱坞的编剧排排队，你会发现他们一个比一个更气人、更难对付。”而唐.墨菲，据说就是这样的人，所以不具备这些“素质”的简才会选他做搭档。

　　编剧斯科特.罗森伯格（ScottRosenberg）也曾经说过：“唐就像以前那些高调、好斗的制片人。”唐.墨菲对此的反应是：“很好啊，这是恭维我的话。”他向记者解释：“斯科特是朋友，这么说是好意的，他是指我就像那种老派的制作人，能够尽一切努力达到目标。”

　　在《天生杀人狂》之后，唐相继制作了《纳粹追凶》（Apt pupil）、《半熟少年激杀案》（Bully）、《来自地狱》（FromHell）、《赶尽杀绝》（Shoot 'Em Up）等电影。光从片名就可以猜出其中有大量的暴力内容。《赶尽杀绝》于去年上映，票房表现一般，但是喜欢它的影迷们在小圈子里相互传看DVD，对影片推崇备至。唐.墨菲说：“这是一部邪典电影（cultmovie）。”

　　最近，唐和妻子苏珊——同样也是电影圈内的一位导演和编剧—合作了一部新片《购物惊魂记》（While SheWas Out），讲述了一个女人为了活着回到自己的孩子身边，与4 个暴徒对抗的故事，依然充满了暴力。

　　接受本报采访时，唐试图纠正记者对他的“刻板印象”。他说：“我的下一步片子可能是和马特.达蒙合作，他会扮演一个上世纪30 年代的侦探，去追捕一个连环杀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拍出这样的电影。我当然也很想拍温馨的电影。”

　　不过，他的妻子苏姗却对选择这样的题材做了一些解释：“我生长的城市就是有很多暴力的。我已经习惯了周围存在暴力，这是现实生活的一部分，你需要学会如何应对它。我认为电影是表现这个问题的很好的手段。这部电影讲的是一个必须要杀掉别人才能求得生存的故事，我没有美化或夸张它，而是努力要让它接近真实，这样人们才能了解为生存有时不得不做些什么。这部电影表达的意思是不要做一个受害者，当别人要杀你的时候，你要尽全部努力活下去。要么被杀，要么反击。电影中的主人公反击了，最终活了下来。我想把这个信息传达给女性、孩子和任何处在不幸中的人。”

　　做电影就像造船远航

　　唐.墨菲生于纽约长岛。他在乔治敦大学麦克多诺商学院取得了学士学位，那时，他就常常为学生报纸撰写影评。后来，他进入南加州大学影视学院攻读硕士学位。他只在学生时代导演过一部影片《周一早晨》（Monday Morning），之后就转向做制作人。

　　接受本报采访时，他解释说：“导演总是有一个工作的焦点，需要连续一两年集中精力做同一个项目，而我更倾向于同时做15 个甚至20 个项目，每个项目分别都进展到不同的阶段。我觉得做制片人是很值得的，很有成就感。”

　　这次来北京，唐.墨菲应邀去北京电影学院和学生们交流。他在讲课时稍微放慢了语速，大部分时间没有用翻译，除非遇上某个比较难的单词。他给学生们讲述了在美国制作电影的步骤以及制片人的工作，并把制作电影比喻成造船远航。在他看来，电影制作的前期主要有5 个阶段。

　　首先，制作人需要有一个最初步的想法，“就好比，我想要造一艘船，然后航行去中国”。这个想法可能来自于某个编剧的原创想法，也可能来自于一本书或其他的电影。

　　然后，制作人需要找到造船的建筑师，也就是编剧来写出剧本。从想法到剧本之间还有关于“版权”的一步：如果想法不是原创的，而是基于一本书或相关的电视节目，或者是翻拍一部电影，那么就要找到拥有这部作品版权的人，然后买下它。“比如，《钢铁侠》就需要有版权这一步，而《撞车》就不需要。”

　　下一步，就是去找电影公司，比如华纳兄弟、派拉蒙、梦工厂等等，说服他们为剧本投资，“电影公司就像是银行，他们来付造船用的钱”。此时，可能会有很多电影公司拒绝制片人的请求，但“一定要坚持不断尝试”。唐模仿着敲门的姿势，用拳头敲得讲台咚咚响。“有的本子也许要等很久才能得到投资，”他说，“只要有一个想法能够付诸拍摄，就算已经有十个夭折了也没关系。”

　　再往后就进入了开发阶段，唐.墨菲提高音量说：“这是最令人沮丧、生气的阶段，非常浪费时间，而且大部分影片就止步于此了。”在这一阶段，制片人和编剧要去寻找好导演，如果碰巧有导演喜欢这个本子，那么就可以进入下一步，如果不行，还得继续寻找，因为“一艘船必须有一个船长”。但常常会有“向后转”的情况发生，如果没有导演想拍这部电影，投资方也撤资了，那么一切都得再从头开始。

　　渡过难关后，就是“绿灯闪烁”，顺利通行。一旦有导演对这个项目感兴趣，那么航行就开始了。唐还特别说到，这个阶段，聪明的导演会听制作人的建议，因为制作人和这个项目在一起的时间最长，最了解；但有些导演却不是这样，这时候制作人就会在心里祈祷船长“千万别把船搞沉了”。

　　B=《外滩画报》D= 唐.墨菲（Don Murphy）

　　制片人要保护自己的想法

　　B：之前你说到有很多想法在开发阶段就夭折了，我想知道你有多少想法是止步在那里？

　　D：我做这一行已经15 年了，有20个吧。

　　B：嗯，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多。

　　D：你知道，如果我喜欢那个想法，我会非常坚持。要是有一个想法落空了，我的心都碎了。

　　B：你说过你有一个想法等了10 年。

　　D：对，有一部系列书叫做“theTripods”，是英国的小说，三部曲。最早迪斯尼拥有它的版权，但现在是帕尔玛。《我，机器人》（I，Robot）的导演阿莱克斯.普洛亚斯（Alex Proyas）可能会来执导这部片子。这个想法1998年就有了。

　　B：如果给你一个机会改变电影业的某个方面，你会改变什么？

　　D：我会让开发阶段变得更容易一些。那实在是一个很让人灰心丧气的过程，花这么多时间在那上面其实很没有道理。

　　B：具体怎么改变呢？有什么措施？

　　D：嗯，这个步骤现在牵涉到的人太多了，人多意见就会多，也许应该减少一些人的意见。其实我没有仔细思考过这个问题，但是你问了我，这就是我要改变的。

　　B：制片人的日常工作状态是怎么样的？

　　D：一整天都在工作，有很多电话、很多会议。它可以变得很累，很多人不喜欢，但是我喜欢我的工作，所以不是很累。这份工作并不容易，我从中能获得成就感，对自己很自豪。

　　B：作为制片人，你怎么把自己的意图通过电影表达出来？

　　D：电影最初的想法就是始于制片人的。我们要将想法付诸拍摄，并且保护这个想法。B：谁会来破坏这个想法呢？D：在开发阶段，任何改变或不顺都可能破坏这个想法，这种情况常常出现。

　　B：如果导演和制片人的想法不一样呢？

　　D：那就不雇用他。在选定导演之前，制片人的话是很有分量的。

　　B：制片人之间通常怎么合作？

　　D：通常我们会看到很长的演职员名单，举个例子，我和苏珊在《赶尽杀绝》里就是制作人，还有4 个执行制作人，但是他们没有参与太多工作，一般做一件事就走了，对他们是“鸣谢”。他们确实做了一些事情，寻找投资、在制片厂工作，所以要鸣谢他们。

　　B：提出最初想法的才是最重要的制片人？

　　D：那是制片人，其他的都是执行制片人、联合制片人之类，就是一些头衔，每个人都想当的还是制片人。

　　坏人被杀掉，我不会鼓掌

　　B：你认为自己最好的电影作品是哪一部？

　　D：你指的是那个方面呢？所有的我都很喜欢。最喜欢的一部是《半熟少年激杀案》，不过对中国而言可能过于暴力了。这是我最喜欢的一部，但所有的我都喜欢。《天生杀人狂》给了我自己的事业，《变形金刚》非常成功，大受欢迎。

　　我最喜欢《半熟少年激杀案》，因为它真的是一部好电影，提出了很多我在思考的问题。这是一部很有意思的电影，讲的是一个真实的故事。前半部分出现的就是Bully 这个坏蛋，你会很恨他，因为他实在很坏，但是后来那些孩子杀了他。你就会觉得，嘿，别这样！你的脑子会很混乱，Bully 是一个混蛋，但是他们却杀了他，而且方式很残忍。这就是为什么有时候我觉得电影里有暴力是可以的，这样你可以看到暴力有多可怕。

　　很多电影都不是真实的，比如卡通片或者007 电影里，坏人最终会得到惩罚，但是在真实的故事里，坏人被杀掉了，你却感到很可怕。刚开始你希望这个坏人被除掉，因为他太坏了，咎由自取，但当你看到他真的被杀时，你原以为自己会鼓掌欢呼，但不是这样，你会很不情愿。所以这是一部很有智慧的电影，它确实让人思考一些问题。

　　B：怎样判断一部电影是不是好电影？

　　D：电影会带你去另一个世界——灯光逐渐熄灭，你看着前方的画面，进入另一个世界。如果你感觉到你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并且非常享受，那么这就是一部好电影。这也是有趣的地方，因为每个人爱好的电影不一样，也许你喜欢欣赏一个美丽的爱情故事，他想进入《魔戒》中霍比特人的世界，她又想去看《星球大战》。我认为好电影会带你离开你的生活，不论是爱情片还是动作片，只要带你进入另一个世界，就是好片子。

　　B：那么剧本和电影的效果哪个更重要呢？

　　D：肯定是剧本，故事永远是最重要的。如果没有故事就完了，故事就是一切。我可以做一个片子让机器人相互打斗，但是，如果还有一个小男孩、他的小汽车、他的家人，这个故事有一段感情的旅程，那会更精彩。你去问所有电影制作人，答案肯定是一样的。所以我才跟学生讲，电影的源头是故事。

　　B：怎样判断故事的好坏？我知道是你发掘了昆汀的剧本，才拍成《天生杀人狂》的。

　　D：任何一个制作人都要有一个好的“故事感”。如果你没有好的故事感，就不要干这一行。如果你不能讲一个好故事，你没有好的想法，那还有什么好做的？

　　B：但是有没有这种情况，你喜欢一个故事，但是观众却不喜欢？

　　D：是的，经常会。不光是我，这种事经常发生。

　　B：有什么项目是你一直想做但还没有做成的？

　　D: 苏珊写了一个剧本，是关于美国一位火箭科学家杰克.帕森斯（JackParsons）的真实故事，他同时也是一位魔术师。这是非常棒的一个故事，对演员来说也会是一个很棒的角色，一定有一天会搬上银幕的。

　　B：听起来你更喜欢制作根据真实故事改编的电影？

　　D：谈不上更喜欢，没有偏向，只要故事好就行。我只有喜剧还没有做过，但是我会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