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金宝忆武术生涯 想再创武侠电影高峰(图)

少年时期的洪金宝

青春时期

成熟后

　　来源：[南都周刊]

　　上世纪五十年代，他出生在演艺世家，却从小调皮叛逆，打架闹事；六十年代，他进入戏曲学校练武唱戏，成为著名的“七小福”核心人物；七十年代，他先后进入邵氏和嘉禾影业，见证了香港武打片最辉煌的时代；八十年代，他和师弟成龙、元彪的名字已经成为票房保证，成名的同时他不忘表率，开创香港灵幻动作喜剧和僵尸影片风潮，创立的洪家班对香港电影贡献良多；九十年代，他成了“过江龙”，进军海外市场；如今，他知天命更知肩负的重任，继续为青黄不接的香港打星市场寻找后起之秀。当坐在记者面前，回忆自己金戈铁马的武术生涯，洪金宝没有遗憾，唯一牵挂的是，何时能再为华语武打片创造新一个高峰。

　　一代功夫巨星，乳名三毛，1949年生于香港，祖籍浙江宁波。他曾经是“七小福”的核心人物，成龙、元彪、元华、元奎等香港武术界高手的大师兄，9岁开始习武，14岁进入电影圈，拍戏、导演、武指、监制，又创办宝禾和宝祥影片公司，领导的洪家班，对香港电影贡献良多，他曾开创黑色功夫喜剧潮流和时装动作片，活跃在香港电影的台前幕后三十余年。

　　9岁开始练“童子功”

　　“我和成龙这些兄弟可以在马路上手拉手地走”

　　在当今的香港演艺圈，除了当年中国戏曲学院的“七小福”，应该再也找不出既能稳坐幕后的导演、武指交椅，又能在台前长袖善舞表演功夫的全能艺人了。“七小福”中名气最大的是成龙，但道行最深的绝对是洪金宝，哪怕贵为国际影星，成龙还是毕恭毕敬叫洪金宝一声：“大师兄！”祖母是中国第一代武打女星钱似莺，外祖父是大戏剧家洪深的家庭背景，并没有为洪金宝的入行带来多少平步青云路，相反，他的演艺生涯从夜总会表演和每天十多小时的练武疼痛中开始……

　　南都周刊：你的祖母钱似莺是中国第一代武打女星，周润发、梁朝伟都演过她的儿子，你喜欢武打是不是受到她影响？

　　洪金宝：不是，我9岁开始习武，完全是我自讨苦吃，因为小时候不爱念书，我也不知道怎么念，小时候就对玩有兴趣，喜欢打架。我拍电影也是拍了两天戏，觉得很好玩，你可以在里面创造出很多天马行空的东西。

　　南都周刊：所以你后来去中国戏曲学校，也是自己要去？

　　洪金宝：对，我去戏曲学院也是好奇，结果去了一个礼拜就后悔了，被打得不行，练功很辛苦。每天早上七点起床，七点半开始练功，练习拿顶。平时还有洗碗打扫的工作。

　　南都周刊：你和成龙、元奎等组成“七小福”当时鼎鼎有名，为什么会你们凑在一块？

　　洪金宝：一开始我们其实是在夜总会表演赚钱，杂技翻跟头那种，那个时候我们才12岁。因为我们师傅很难得，最高峰的时候学校里有60多个人，他没有收任何一个徒弟一毛钱。刚好有夜总会想找节目，找七个人正好凑成“七小福”，表演给游客看。

　　南都周刊：你是成龙、元彪他们的大师兄，你怎么“调教”这些师弟的？

　　洪金宝：我学东西快，常常要代师傅教徒弟，徒弟学不好就打我。我们这些人在一起长大，像兄弟一样。我和成龙不管在法国也好，在英国也好，可以在马路上手拉手地走。

　　与神话并肩

　　“我的腿刚抬一半，李小龙的腿就已经架我脸上”

　　洪金宝几乎见证了香港电影的整个兴衰起落，成龙还在跑龙套的时候，他已经创出名堂。他所合作过的武侠大导演胡金铨，功夫巨星李小龙，都已经成为名垂青史的演艺神话。人们只看到他在银幕前打打杀杀，却忽略了他对香港演艺圈的巨大贡献，无论在从事演员与动作指导，还是担任导演、监制和编剧等方面，洪金宝都有出色的才能。就连成龙的警察系列，也不忘记效仿师哥的作品灵感。

　　南都周刊：你们后来都进入电影圈发展，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机遇？

　　洪金宝：我们学校出来在这行的不超过十个人，幕前的不过五六个人，像元奎、元彬都在幕后做得很好。我14岁就出来拍打戏，因为长得高，所以有导演叫我去做武行，做了武行才开始接触电影，我最初的头是在邵氏做武术指导的，你在那里混久了，就有导演喜欢你，你就可以从武指慢慢开始，当然我也经常演一些一出场就“啊”一声，倒地死了的人。

　　南都周刊：70年代邵氏几乎垄断了香港的电影业。

　　洪金宝：对，主要是邵氏和电懋两家大公司，后来胡金铨出来开公司，我就跟他学习，每天拍完戏就跟胡导演吃饭，到他家里去聊天，他也爱谈，喜欢把对电影的感觉、对武术的感觉跟我们分享，谈到早上五点回家洗个澡，七点又到片场开工。那时候精力旺盛，对这个工作满腔热爱，所以我在电影圈里每一个岗位的工作都能胜任。像胡导演拍戏，推轨道车的那个人一定是我，因为我推得好。除了女演员我不替以外，男演员不论胖瘦都要我替。往往一场戏还没开拍，试戏已经把我试软了，跳弹弓床，冲出大门，试十几遍，你就要跳十几遍。

　　南都周刊：听说有一次你在嘉禾的走廊里跟李小龙比试过？

　　洪金宝：我只和李小龙合作过一部戏。那次是误会，当时我在拍《五雷轰顶》，他正好到片场跟导演打招呼，大家就介绍李小龙，我说：你是不是真的很厉害啊？其实我很崇拜他，但他应该是误会了，他说是又怎么样，你是不是想比划一下？我不好下台，只能点头，准备好，我的腿刚抬起一半，他的腿已经架我脸上了，真的是很快，我只能说是真的厉害，你不要误会我，我是崇拜你，不是想要试你。后来我们也变成很好的朋友，他经常回来看我们拍戏，他喜欢讲武学的东西给我们听，自己的武术理念，兵器是怎么样、武术怎么样、手怎么打。

　　南都周刊：上世纪90年代，你曾经去好莱坞发展过一段时间，是不是挺成功的？

　　洪金宝：《过江龙》是挺成功的，但是我现在对好莱坞的感觉已经没那么热心了，感觉比较累，主要是语言问题。那个时候去好莱坞发展不像现在那么容易，老外以前不接受你们这些飞来飞去的东西，除非是漫画改编的电影，他们不相信，人怎么可能飞来飞去呢？现在他们开始慢慢了解中国的文化、武术文化，他们现在有一些漫画改编的片子动作很夸张，都是在抄袭我们中国的动作动感。

　　南都周刊：现在中国电影在海外受追捧的都是武侠片，你有没有看过张艺谋的那些《十面埋伏》之类的古装片？

　　洪金宝：《十面埋伏》我看过，张艺谋的戏不管好不好，他有一种讯息给外国人，让他们了解中国人的文化。很多外国人还是把中国的武侠文化搞错了，外国人的文化和中国人的文化不一样，他们表演的和我们想看的不一样。

　　南都周刊：现在好莱坞最认可的华人功夫巨星李连杰，当年从内地到香港发展的时候是不是也有点过江龙的感觉？他会给你和成龙造成竞争压力吗？

　　洪金宝：李连杰很难说有没有过江龙的味道，对我来讲没什么紧不紧张的，最紧张的是拍好自己的片子，平常心看待，电影最重要的是一个机会，如果你没有机会，没有人摸索你的性格并且表演出来，就没办法出来。像李连杰在拍徐克的《黄飞鸿》之前，也停留了很长一段时间，也是一个机会导演把他捧出来，然后他有自己的能耐，自己的气质站出来。对方的片子我们会欣赏，做一个参考，哪里好哪里不好，相信我们的片子对方也会看。

　　渴望再造辉煌

　　“以前拍戏根本不用找钱，现在你拍完了都没人要”

　　1990年底以后，洪金宝灿烂归于平淡，渐渐退居二线，更多的是为刘德华他们担任武术指导。即便如此，洪金宝仍然拥有跺一脚就能晃动香港影坛的业界影响力。他用这份影响力为香港武术电影的香火延续寻找出路。

　　南都周刊：曾经只要是你、成龙、元彪的名字，观众就会买账进电影院看武打片，为什么香港武侠片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呢？

　　洪金宝：缺乏好故事是很重要的因素，另外制作水准越来越低，像我们以前，拍一场打戏就要一个月，现在一个礼拜可以拍一部电影，你想那个质量会好吗？制作人拿钱出来拍戏的想法也不一样了，谁不想拍一亿制作的电影啊？但一亿的成本怎么收回来？我们以前拍戏根本不用找钱，我们只要说：拍戏了，一开门，全世界都拿钱过来，现在你拍完了都没人要，很难。

　　南都周刊：为什么现在香港年轻人不愿意学武打？喜欢李小龙的年轻人应该很多啊。

　　洪金宝：香港现在出路多了，只要打扮一下，报纸上力捧一下，再吹一下，拍拍照啊，唱唱歌啊，就能当明星了，谁还会去练功啊？如果当年有这种条件，我也唱唱歌了，何必练这么久。这是社会趋势的问题。香港武侠片现在不景气，只能一步一步来，要有机会，要有老板、投资人，有这种耐心，不要只想着赚钱，当然不亏钱最好，中国的武术被全世界知道，都是由这种关系带出来的，所以不要拿奖的都是文艺片，武打片也应该拿到奖，武打片也有艺术的成分和价值在里面。

　　南都周刊：你觉得现在香港武侠片的市场最缺什么？

　　洪金宝：最缺钱，动作片的资金还是比较少，很多东西希望能够突破。当年我们会去了解观众想看什么，拍电影一定要有思想和诚意。我很想把香港武打片创另外一个高峰出来，把观众对武侠片的兴趣转移回来，但是很难。最关键是还要有真功夫，我也欣赏特技，但是真正有本事的话就可以把导演、武指的新想法实践出来。我们需要真正的武打明星，后起之秀要跟上来。

　　南都周刊：所以成龙拍《宝贝计划》这些被外界视为转型的电影，也是因为武术片市场的不景气吗？你跟他的电影理念一致吗？

　　洪金宝：成龙转型是市场跟时代的关系，你想我和成龙现在还能耍宝吗？还能耍三十年前那套东西吗？岁数跟年纪都不一样啊，所以慢慢在变，说成龙岁数大了打不动其实不对，是想法慢慢成熟，懂得迎合这个市场。香港电影步子走得太快，现在是时候停下来想想。我和成龙的电影理念不太一样，我喜欢捧新人，演群戏，他比较崇尚个人英雄主义，不能说谁对谁错吧。

　　南都周刊：你怎么评价甄子丹、吴京和谢霆锋这些还在为武打片卖力拼搏的年轻一辈？

　　洪金宝：甄子丹不算新人了，正好他碰上一个戏种可以让他跳出来，子丹出来后就没人了。吴京刚起来，时运不好，拍来拍去还是那一套，没有发挥出本身的潜能。谢霆锋很拼命，但是在动作上还是很吃亏，不是武行出身，希望有真本事的小伙子可以表演身手，观众接受很重要。

　　记者手记 据说洪金宝在片场有一种威严，他不开口，没人敢说话。当他与你交谈，你也能感觉到他的那种气场，不紧不慢地抽着雪茄，用凌厉而霸气的眼神审视你，连周围的空气都噤若寒蝉。太强势的人或许会失去某种优势，比如之前和成龙、周星驰合作有嫌隙的传闻，但若没有强大的小宇宙，怎能如他一当大哥三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