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艺谋讲幕后故事：残奥会开幕空灵浪漫

　　9月6日的北京残奥会开幕式，虽然并没有受到如奥运会开幕式一般热烈的关注，但也打动了全世界无数观众的心。张艺谋在残奥会开幕式后的新闻发布会上称，和奥运会开幕式波澜壮阔宏大叙事的方式不同，残奥会更关注的是人文本身，“我们只有寻找到人类共通的感动和温暖，才能真正体现残奥会的理念。”

张艺谋和刘德华在商量残奥会表演事宜。（CFP供图）

　　主题

　　空灵、浪漫、尊重生命

　　问：作为总导演，你怎么评价这届残奥会的开幕式？

　　张艺谋：其实没有更多要说的，大家都看到了。这个方案，其实是在奥运会开幕式、闭幕式创意方案诞生的同时，已经基本有了框架。应该是两年前吧，几乎和奥运会开幕式同时实施和准备。继刚导演主要负责这个项目，在不干扰奥运会开幕式的情况下，一直做非常细致的工作。所以我觉得今天都很圆满，团队表现得非常好，还是那句老话，我给我们团队打100分，非常难得，谢谢大家。

　　问：和奥运会开幕式相比，残奥会开幕式的特色主要表现在哪里？

　　张艺谋：奥运会开幕式寻找的是中国五千年的灿烂文明史和当代中国的精神。而我们看历届残奥会，寻找更多的是人本，和艺术上的本质，没有太多地寻求民族文化，而是站在人类的角度，我觉得这个角度更好一点。毕竟它不像奥运会开幕式那样，需要承载主办国文化等各方面的理念。当时在4个仪式中，残奥会开幕式的风格是我最喜欢的，一年多就没有变过。这种空灵、浪漫、尊重生命的主题。我们跟宇宙中所有的生命去对话，用科幻和童话色彩的风格去演绎开幕式，不像奥运会开幕式走波澜壮阔宏大叙事的方式，走的是切入人心、切入感情的点。

　　问：残奥会开幕式的人文精神主要在哪些细节上得以表现？

　　张艺谋：我自己很在意残奥会开幕式整个营造出来的人性化和温暖的成分，也非常欣赏。当你不求宏大叙事而转入人物情感和细节描写的时候，在大的广场氛围内有人性的共通感动特别重要。其实我们所有的创意理念归根结底是以人为本，尤其残疾人奥运会更是如此。尊重生命，就是一种对生命的颂赞。

　　创意

　　五洲儿童倒计时切换是临时想到的

　　问：在残奥会开幕式现场的观众都能发现，开幕式现场倒计时短片与节目单上不同，为什么天安门广场上焰火闪烁下的五大洲儿童取代了节目单上的巡游世界的小羽毛？

　　张艺谋：我们原先采用比较传统的方法，做了短片来倒计时，后来觉得创意上差一点，临时想到了鸟巢和天安门广场同时做对切的倒计时，因为这个表演叫时间的旅行、空间的旅行，我们觉得时空的处理非常有意思。大家看到的是这样，在天安门广场燃放5次焰火，由来自五大洲的不同肤色的5个小朋友翻开一个板，上面写60秒、50秒、40秒、30秒、20秒，这个镜头是今天（6日）在天安门拍的。

　　问：听说整个筹备过程只有两天时间？

　　张艺谋：这个创意是4日的凌晨想到的，5日晚上我带着小朋友到天安门去走场，下去就被人群包围了，哎呀，广场上全是人，所以就只简单地走了一下场。6日下午6时多，我带着小朋友一到现场就开始练习，我们也很紧张，因为从来没有练习过。后来我们想到用切换的方式。先在天安门镜头带放礼花，带小朋友切换，最后10秒钟切到鸟巢，在鸟巢上空用焰火打，再切回天安门，小朋友们第二次打开一个翻板，上面画着和平鸽，5个小朋友5只和平鸽，同时焰火在天安门广场上空打一个和平鸽……因为是临时性，从来都没练过，就这样来回来回切，完成了倒计时。

　　问：听说参加倒计时单元的5名孩子人选是在前两天才最后确定的？

　　张艺谋：对，前两天下午三四点钟，这5个孩子才最终选定，包括孩子们手中拿的书，都是6日中午才做好。本来前一天晚上做好了，后来我在现场看，现场光不够，原来翻的板子的字是红色的，我觉得反差不够大，要增加反差，后来改成了红底白字，让它醒目一点。

　　瞬间

　　感动的地方太多了，比如李月的舞蹈

　　问：主火炬点燃的创意方案来源是什么？

　　张艺谋：开幕式点火方案始终是我们团队最重要的课题，既希望新颖独特，同时又希望它能激励人对奥林匹克精神的向往，还要有感动在里面。主火炬的点燃我们有很多方案，也一直在讨论当中，最后锁定了这个方案。在我们所有点火方案中，这个最具有奥林匹克精神。

　　问：请一个坐轮椅的运动员来点燃这个火炬，有一定的危险性，当时有没有做过应急预案？

　　张艺谋：当时我们请来侯斌以后就开始训练。一开始他很吃力，第一次五分钟拉十几米，就拉不动了，后来我们就进一步训练，和一个B角运动员，两位肢残运动员一起训练，大概有20天左右。后来侯斌的训练成绩突飞猛进，给了我们很大的信心。其实我们曾经设想过支高一点的台子缩短距离，两个方案都在准备当中，高的台子都准备好了。后来侯斌很了不起，他坚持了。我们大概在三天以前做最后一次点火模拟的时候，他就给了我们非常好的结果，就是今天大家所看到的。

　　问：在残奥会开幕式筹备的过程中，有没有最让你感动的瞬间？

　　张艺谋：感动的地方太多了，比如在汶川地震中截肢的女孩李月，她是继钢导演邀请过来的，那场舞蹈表演非常让人感动。还有国际残奥委会主席克雷文，他在听取我们的开幕式方案汇报时，也感动得掉了泪。在残奥会开幕式中，创作团队策划了全场9万多观众共同参与的启动仪式，由克雷文发出口令宣布开始。为了发令，来北京参加残奥会期间，克雷文天天都抽出时间练习中文。

　　链接

　　谈奥运会开幕式

　　“我给自己打90分”

　　问：奥运会的开幕式得到了来自全世界的好评，你个人怎么看？

　　张艺谋：我听说奥运开幕式已经给2012年伦敦的开幕式造成了很大压力，我认为这是完全可能的。以我们这次的水准，他们在短时间内一定很难超越。给团队我肯定是打100分，但给自己，我打90分。对我而言，还有很多遗憾之处。比如说有演员受伤，我一直很自责。

　　问：作为开幕式总导演，你个人最欣赏开幕式上的哪些节目？

　　张艺谋：整个节目当然是相互呼应的一个整体，每一个节目都有自己的亮点。从有特点的角度上来看，“活字印刷”这一幕很重要。活字印刷是古代中国人对世界的巨大贡献，带动了世界文明的发展。这个节目看似机械，其实是897个训练有素的演员的表演，是团体操的一种变异，很特别。我自己在开幕式中，最引以为骄傲的是“我们一起走”这个贯穿仪式始终的创意。这是全场上万名来自世界各地最优秀的运动员和现场的演员们，共同完成的这个创意。我们在仪式最初的画卷上由演员用形体绘出的水墨画、来自五大洲的孩子们在各个节目段现场绘出的儿童画，到运动员入场式时进入到最高潮。来自全球各地的运动员们，在1小时40分左右的入场式中，先后走过铺在体育场内的这场“画幅”，用五颜六色的脚印绘成了色彩斑斓的画卷，与之前的水墨画、儿童画构成全新的一幅动人画卷。

　　活体印刷演员亮相是怎样设计的？

　　我们突然意识到这是一种人性的展示

　　问：有人说艺术跟人多有关系，你自己觉得呢？

　　张艺谋：当然了，我觉得人多就会产生一种非常强大的磁场。我们集会，我们纪念，我们庆典，哪一个让我们觉得热血沸腾的瞬间，不是因为有十万人在那里？

　　问：在活体印刷这个部分结束之后，你突然让所有演员冒出自己上半身，这个是一开始这么设计的吗？

　　张艺谋：一开始设计只是说我们演得好，就像一个电脑，一个键盘，一个机械，所有人都不知道这是人，那时我们突然冒出来，给大家一个惊喜。但是后来在排练的时候，所有外国人都喜欢这一段，最重要的是出来时都满头大汗的，很可爱。

　　问：他们还显现出特别高兴的样子。

　　张艺谋：特高兴，我们突然意识到说这是一种人性的展示。所以就把它延长了，原来我们是5秒，后来延长到15秒钟。

　　问：如何定位北京奥运会开幕式最大的特点？

　　张艺谋：我们的这次奥运会开幕式最大的特点就是一个词：浪漫。因此，我个人非常喜欢“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这个主题口号。中国人其实从古至今，一直不缺乏浪漫。中国古代的写意画、中国的诗词、音乐，充满着浪漫的色彩，浪漫其实早就融入了中国人的血液里面。不着一字，尽得风流。但在现当代，外国人对中国的认识还是较为片面的。不少人总是认为中国人生活单一，模式化。我们这次就是要借奥运会这一个巨大的平台，让全世界都认识到中国的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