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冯颖彬 记者(对话人) 陈炯 实习生 蔡杏欢
小虫
我们一直朝前看，把自己看到繁乱看到迷失。我们何曾停下脚步，回忆那个单色的从前。在歌声和影像都飘扬的年代，一群人的影子和一个执着的你，曾是青春全部的江湖。有历史的人、有故事的人、有心情的人，请和我们一路寻回，不为别的，只为那传说中美丽的草原。2008年小虫回来了，带着他的新专辑《与世无争》。专辑名和他音乐里惯有的英雄侠义遥相呼应，再配以小虫那宛如25年流行音乐史缩写般的作品介绍，一个躲在歌手背后不出世的创作人形象豁然开朗，“我不存在啊！我真的那么重要么？”没有自我的执着，小虫才拥有了“亦男亦女、亦古典亦现代”的多变风格，并在不经意之间创造了很多“第一次”：终结民歌时代、第一次引入R&B、第一次引入中国风，这样一个名人，他把自己说成是一个侠客，然后，与他的对话，就成了江湖上的又一段煮酒风情。
处女作终结民歌时代
“当时刘文正是靡靡之音，民歌是清流，而我觉得能传唱的就是流行音乐”1983年一首《小雨来得正是时候》让从未受过正统音乐学院教育的小虫名扬台湾，这首歌蝉联1983年台湾最具公信力的音乐综艺节目《综艺100》排行榜13周，同名专辑更缔造全亚洲一百万张的销售量。处女作就成了划时代作品，以及此后一系列流行音乐的“第一”创造，追根溯源，小虫要感激的是幼时遇到的宽容的神父。南都周刊：有报道说你从没受过正统音乐教育，你是怎么进入音乐圈的？
小虫： 我小时候在教会的环境里长大，那时觉得钢琴是一件好玩的东西，很好奇它能发出声音，九岁时我还因为在教会偷偷地弹钢琴被人家抓到，我还蛮感谢当时那个神父的，当时他抓住我的手，我觉得“糟糕，一定会被人打”。结果，他只是很慈祥地跟我说：“你喜欢弹钢琴？我已经吓得全身发抖只能点头，他就抱着我大声笑，虽然我也不知道他笑什么。但是如果没有那一幕不会有今天的我，我也不会去练乐器。但因为我不是正统音乐科班出身，也没有老师教，所以没有考上音乐学院，我就去报考美术系，毕业后变成一室内设计师，设计一些房子、室内装潢。后来我当兵了，闲着没事就写了《小雨来得正是时候》，都是无心插柳。
南都周刊： 你写《小雨来得正是时候》是1983年的事情，那时候其他人还在弹吉他、唱民歌，可你弹的是钢琴，你没受民歌的影响？
小虫： 对，我都是弹教会里的圣歌，当时民歌完全没有影响我。我在台北念美术时，晚上会去民谣酒吧弹钢琴兼差，那时候还是电子琴，要用脚去踩的那种。我也是从那时起接触到时下在市场上正在流行的音乐，比如凤菲菲、刘文正，他们的歌是我们常弹的，可是那些歌在我们来说是靡靡之音，而民歌是属于清流，属于大学生的一种歌曲。我觉得那些都是人定的一些名字，只要能传唱，就成了流行音乐。所以那时候我没有受到民歌的任何冲击，我的第一首歌《小雨来得正是时候》，就被台湾称为民歌结束的时期。
南都周刊： 你会不会觉得这个帽子很重？
小虫： 一开始是觉得很重，现在慢慢地觉得责任重大。因为我这一生中都有做很多的“第一次”，而且我的第一次从成绩和影响力来讲都是很鲜明。比如说我是第一个引进R&B的，那时候还没有陶喆、周杰伦。我写东方旋律这些东西也是写得最多的。他们其实是后来的，只是换一个样子。我从流行音乐去做电影配乐也是第一个。到前年去做“政治歌”的时候我也算是第一个。我有时候觉得还蛮好玩的，跑在前面让人家来跟。留学学回了“中国风”
“《心太软》卖了2000万张，版税收齐够买紫禁城” 如今陶喆、王力宏、周杰伦每年必推的“中国风”，最早是被小虫引入到流行歌曲，厌倦成为名利场控制的傀儡而出国，却因此肯定了自己身手“最中国”的部分，“以前都是我抄你的，现在让你来抄我的！”当小虫+任贤齐+中国风，更是开创了横扫亚洲的唱片销量记录，《心太软》狂卖2000万张，让记录全世界千万销量以上的钻石唱片排行榜，首次出现了任贤齐这张中国人的脸。南都周刊：讲讲怎么有的“第一次”吧，譬如你怎么就会想到在流行音乐里引入民族的东西？
小虫： 可能我身上流的是中国人的血。(之前那些中国人就不写？)他们可能没有我那么大的责任心吧！我本来就很爱写这种东西，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我去国外念书，发现外国人就会惊讶为什么会有这种五声音阶，旋律为什么会长成这样，然后我突然间就骄傲起来了。我觉得好啊！以前都是我抄你的，现在让你来抄我的。
南都周刊： 你刚说去国外留学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小虫： 1986年还是1987年，我有一段时间对歌坛失望了，自己迷失掉了。那时我觉得这不是我想要的，就活在那些五光十色里面，任由唱片公司对你指手画脚，对我来说俨然就是一个小丑，这不是我的个性。我完全忘记了我有创作这个天赋，一天到晚就在幕前跑来跑去，空得很。这对我来讲非常不习惯，所以我就在歌坛消失了大概两三年，让人家都找不到。
南都周刊： 而且等你再回来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身上中国人那部分其实很厉害。
小虫： 对，你会发现那个部分比较真实，我写的歌在灵魂里就会更丰富一些，更清楚自己要做什么，更清楚我要写中国旋律，从周华健的《我是真的付出我的爱》，到潘越云的《我是不是你最疼爱的人》，最终在陈淑桦的《情关》里成型。
南都周刊： 最成功的是和任贤齐的合作么？《心太软》卖了2000万，有人说那时候一首很红的歌就能靠版税买一辆奔驰车，按那个标准，你是不是可以开奔驰厂了？
小虫： 是啊！如果我的这些歌都收到版税的话，我可以在台北买两座101大厦了，现在就能买一个紫禁城。其实我当时在华人那个销量基本上是没人能破的。《心太软》这个现象实在是太吓人，像在好莱坞有一个名人排行榜，全世界超过一千万以上的专辑都会挂在上面，放眼望过去，华人，任贤齐就在上面，多骄傲，如果这些版税我全拿了，你觉得呢？(我觉得你应该在紫禁城里住，然后我今天买票来采访你。)所以我并不在意那些东西，是我的就是我的，不是我的就不是我的。服务型创作人
“给谁写歌就像谁，甚至会神经到穿着都差不多” 小虫有一个怪癖，据说当他为一个歌手写歌时，就会在那段时间里从穿着、谈吐甚至思维上模仿歌手，将“服务”做到底。采访时小虫证实了这个传言，喜好星座的他还八卦最难搞的歌手要数金牛座和巨蟹座，陈淑桦、林忆莲、任贤齐都“不幸”上榜。南都周刊：为什么你可以给那么多风格迥异的歌手写出很经典的歌？
小虫： 因为我不是属于那种自我型的创作人，而是那种服务型的创作人。服务型的创作人就是哪个歌手需要什么，我就量身定做给他们什么，我是谁并不重要。
南都周刊： 会在你给任贤齐写歌时你就会有点变成任贤齐，下阶段你服务杜德伟，然后你就变成杜德伟？
小虫： 对！甚至神经到连穿着都差不多。比如说任贤齐就是很健康，他穿的衣服很简单，一件衬衫和一条牛仔裤就搞定了，我可能那段时间都会那样子穿。但杜德伟就很不一样，他的穿着比较洋味，那他穿的衣服就可能比较名牌，那我在那段时间就会穿名牌。
南都周刊： 天啊！那给女歌手做专辑怎么办？
小虫： 女歌手就没有办法，但是我会去揣摩。比如我现在写张惠妹，那我就会去揣摩她的心境是什么？但是揣摩只是心里面，外表是不可能的，我会尽量往她的内心深处去挖，希望能带给她很安全的心灵上的抚慰。
南都周刊： 有没有特别抗拒你去了解的难搞的歌手？
小虫： 有啊。金牛座，陈淑桦、林忆莲都是金牛座。金牛座比较不容易懂，他不太容易把他的心窗打开给你。巨蟹有时候也挺难的，但是你攻克了巨蟹就很能跟你聊。(巨蟹座是谁？)巨蟹很多啊！像李丽芬、任贤齐。我觉得金牛座一般是挺难攻破的，但是往往我很喜欢金牛座的原因是虽然他们很不容易被攻破，但是他们很能理解你在想什么。后来我发现他们难攻破的原因是不是不让你攻破，只是比较慢。一旦他接受，金牛座有很多东西是需要花很多时间去思考即将要怎么去做。三大音乐教父的比较
“大哥做国家大事，二哥控制女人，我是小弟，喜欢为普通人说话” 亲耳听小虫点评“大中小”三个音乐教父是很有趣的事，他眼里大哥就是关心国家大事，二哥则关注女人的情感世界，他是小弟，江山和美人都轮不到他，就去为朋友、为普通人打抱不平，他写的所有关于江湖英雄的歌都是这种思想的体现：“我心中就是有一种侠气，我要扶持这些贫困的人。”南都周刊：你和罗大佑、李宗盛被称为台湾流行音乐三大教父，你们之间风格的差别是什么？小虫：我们在台湾，其实就是三个不同年纪的人，产生三种不同的魅力跟地位，从每个人的写作角度可以看出各自不同个性：罗大佑可能有更多的时代感，他身为一个创作艺人，把人生哲学和意念完全传达到社会上，他所做的事情是国家大事，他所写的歌就偏向于这么一个大格局，带有某个程度的政治色彩在里面；那二哥呢，他会着重在某一个层面，比如说女人的部分。二哥自我更强些。所以唱他的歌的人，一定知道是李宗盛写的。南都周刊：就像男人控制女人？
小虫： 对，有点这么东北汉子的个性，呵呵。他跟我比较不一样，我不太喜欢把自己放在前面，我不愿意自己做更多的宣传，而且我年纪小，我比较喜欢写一般人的心情。
南都周刊： 就是说你的责任感是通过这种方式体现的。
小虫： 对，因为我觉得我有这个特权，而且有这个责任。所以我写的东西比较低下，可能是虫吧，不是龙。
南都周刊： 可是为什么你给我还有一股江湖气的感觉？
小虫： 那可能是小时候被一些武侠片感染吧。我觉得在任何一个时代里面，不一定要穿武装才是英雄，这个英雄是明显的在我心里面。我刚才所说的就是一个英雄的代表，我要替你们说话，我有那个侠义的精神在我心里面。台湾有一个剧叫《廖添丁》，他是一个义侠，专门抢那些有钱人家的钱帮助那些穷人，我就受到这个剧的影响，我心中就是有一种侠气，我是廖添丁，我要扶持这些贫困的人。到处行医的小虫尽管没有拿到那够买下紫禁城的版税，小虫饮食仍然无忧。这次重新出专辑《与世无争》，目的却是赚钱，好为他筹备中的小虫音乐学校集资。他说开学校源于他从小就有的使命感：“我在教会环境下长大，善恶观很强，我一定要做天使不做魔鬼。所以这个角度概念一直延伸在现在。”正如他MSN上的签名“到处行医”，小虫概念里的自己是路见不平的侠客、是行走江湖的医生，“如果我的这些歌、我想开的学校能够帮助别人的话，我何尝不是一个医生？”现代回忆录不喜欢做第一名的“音乐教父”
在台湾乐坛，众所周知有三位“音乐教父”级的人物，他们就是罗大佑、李宗盛和小虫。其中小虫因为1983年为郑怡创作《小雨来得正是时候》名扬台湾乐坛，从而正式开始了他的音乐创作和制作人生涯。
在小虫20多年的音乐历程中，创作了三千多首歌曲，不仅齐豫、潘越云、梅艳芳、陈淑桦、林忆莲、钟镇涛、张雨生、周华健、杜德伟、任贤齐、张惠妹、辛晓琪、苏慧伦等等很多歌手因为演唱小虫的作品(诸如《只要你过得比我好》、《我是不是你最疼爱的人》、《我可以抱你吗？爱人》等等)以及因为小虫担任制作人而家喻户晓，同时由小虫担纲配乐的《阮玲玉》、《暗恋桃花源》、《天浴》等影片更是获得无数音乐奖项。小虫的作品在亚洲地区有很高的销量，其中仅是《心太软》一首歌在亚洲地区就有超三千万的销量。此外，小虫还曾发行过《我不是个坏小孩》、《私生活》、《一往情深》、《想得太美》等四张个人专辑，缔造了华语流行乐坛的无数奇迹。
这位从小学习古典音乐、十一二岁接触西洋音乐的流行音乐大师，自称“内心里藏了一个很坏的孩子”，或许只因这样的因由，才让小虫可以在罗大佑散漫游吟、李宗盛出世入世的情况下依然左右逢源。
进入歌坛是小虫少年时代的梦想，他小时候家里不太有钱，为了追求自己的梦，他从台南来到台北。他住过同学姐姐家的客厅，也住过火车站，为了上学赚生活费，还送羊奶和报纸。他在台北过第一个生日时只剩下5块钱，就给自己买了一个蛋糕，因为那时他是未经父母同意而离家的，当时过那样惨的生日也掉了眼泪。但是当时小虫并没有放弃，后来终于凭着创作《小雨来得正是时候》进入歌坛，甫一出手即获得肯定，小虫自此才告别了艰苦的日子。
在台湾流行乐坛的鼎盛时期，滚石唱片几乎可以说是代表了一个时代。无数巨星级歌手云集滚石旗下，而他们的身后，则站着罗大佑、李宗盛和小虫的三位幕后巨头。他们三位很长一段时期都在滚石唱片公司一起共事，他们分大中小，大佑、(中)宗盛、小虫，小虫最小，是他们二位的小弟。
在三人中间，长期以来好像给人一种这样的感觉：罗大佑和李宗盛都比较叱咤风云，而小虫则似乎一直在幕后默默地做自己的事。为人低调的小虫不喜欢曝光，他一直对外界称自己不喜欢做第一名，他所喜欢的，是希望一个歌手成功了，别人能在制作名单上找到他的名字。他喜欢自由的生活，喜欢去普通人去的地方，在他看来，如果有太多曝光，灵魂就会被污染，所以他宁可放弃那些，让自己活得自由。同时小虫又是一个比较注重传统的人，在他看来，“知恩图报”这个古老的成语是很重要的，在这一点上，他的得意门生任贤齐成名后一直念着他的知遇之恩，让他倍感欣慰。
这三巨头在滚石唱片的发展轨迹有所不同，罗大佑早早地创立了自己的独立厂牌“音乐工场”，李宗盛曾官至滚石总经理，而小虫则作为音乐总监成为三人中最后一个离开滚石的。至今无论是罗大佑的“音乐工场”还是李宗盛的“敬业音乐”，都还与滚石保持着一定程度的合作，而三人中最为低调的小虫，却成了离开滚石后将滚石告上法庭的人。三巨头可谓是殊途同归，他们最终都离开了滚石，也一起终结了一个台湾流行音乐的辉煌时代。
(责任编辑：小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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