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说两句 2007年12月17日11:30 来源:南都周刊
上一次,我们通过三位冠军李宇春、尚雯婕和陈楚生谈了“选秀时代”终结时(见10月24日《南都周刊》),选手在惋惜,天娱公司要转型,似乎我们都忽视了另外一个庞大的群体——粉丝。12月9日,天娱公司在上海举办名为“三生有幸”,纪念公司发展三年的演唱会,众多超女快男悉数登台,进行长达5个小时的马拉松演唱。但是句号从来不会轻易地被画上,演唱会前夕,粉丝愤怒地在天涯等网站曝光天娱“霸行”,声称天娱强制购票,以选手前途为要挟筹码……
12月9日 你方唱罢我登场,最终不过闹剧一场——演唱会现场直击
12月9日冬夜,上海户外气温7摄氏度,八万人体育场内,气球、横幅、灯牌和一排排稚嫩的脸堆积起温度。天娱旗下近40位超女、快男在这里举行了一场长达近五个小时的马拉松露天演唱会——“三生有幸”。然而,八万人的场子上座率不到五成,开演前三小时580元的内场票已经“跳水”到140元。
12月9日下午一点不到,万体馆外已被各路超女、快男的粉丝装扮成游乐嘉年华,和以往每一次超女、快男的巡演阵势并无不同。粉丝们穿着各色会服,铺开道具,抢占地盘,犹如朝圣般等待即将揭幕的盛会。场外明显的迹象是,今年快男的热度犹在,魏晨、张杰、张远、苏醒、俞灏明、王铮亮等粉丝阵营组织有序,情绪饱满,而前两届的超女粉丝则人数寥寥,已经很少投入人力物力在这样的场外宣传上,除了最为醒目的玉米,依旧人多势众以外。记者随机询问,一般快男的购票粉丝大多在百人以上,而超女粉丝大多在数十人左右。
晚六点三刻,演唱会准时开唱,内场人气高涨,灯牌密密麻麻,呐喊阵阵,但看台就显得空空荡荡,除了两三个歌迷方阵,大部分座位在寒风中空等来人。据悉,演唱会开场前一天出票率不到五成,开唱当天天娱向各大粉丝团发出赠票,让更多粉丝有机会来到现场。事实上,除了售票,此次带有慈善目的的演唱会发出大量赠票邀请天娱的合作伙伴前来,包括诸多唱片公司的高层,“光嘉宾我们就请来几千人,并且我们和慈善基金会有合作,票房好不好根本无所谓,因为我们这次是非营利性的。”天娱老总王鹏在开场前接受本报专访时说。
12月6日 梦中忽闻号角声粉丝绝地大反攻悄然兴起
12月6日,本报记者在天涯等网站上发现很多粉丝痛斥天娱的帖子,认为天娱公司压榨歌迷的行为已经到了不能忍受的地步。记者归纳了一下几条罪状,这些罪状的导火索就是“12·9”上海演唱会。
罪状一
通过贴吧、网站等形式号召粉丝为支持的选手购买演唱会的票,必须达到一定数额才可能让选手出现在演唱会上(多为名次靠后的选手,如阿穆隆,至于规定数额,粉丝曝光不同,500张或600张不等)
罪状二
号召粉丝预购选手EP达到一定数额,否则就取消EP发行计划。该数额,有粉丝透露是10万张。
罪状三
天娱号召粉丝所做的一切,都是以选手的艺人前途为筹码,如果粉丝做不到,将停止对艺人的通告和包装计划。
第二部分 独家调查粉丝群体,梦中人为他人作嫁衣
“满300张票,就可以在开场宣传VCR上播出自己偶像的宣传,满500张票,就可以安排中途粉丝上台跟艺人互动。”
10000元的VIP票,就可以安排跟偶像同坐飞机,同吃饭。此举被粉丝们戏称为“偶像三陪。”
“公司对艺人都有自己的规划,要一步步地来,但歌迷看不到这些,于是就编造出这些事……唉,都是一群小孩儿。”
“12·9”更像是一次沉默中的爆发 经纪人亲自追票 无端取消部分选手出场
在阿穆隆的粉丝里流传着一种说法,如果买不够600张门票,将取消阿穆隆接下来在内蒙古的个人演唱会。几乎在同一时间,除陈楚生以外的快男们将博客更新,并都提到12月9日上海马拉松演唱会,号召自家粉丝观看。与此同时,各快男百度贴吧也在置顶位置贴出要求追加票源的帖子。其中阿穆隆贴吧的置顶帖这样写道:“有很多苦楚,是歌友会管理组以及爱穆工作组所不能言明的,我们只是深深地知道购票的数量多少直接联系着阿穆未来道路的平坦还是坎坷,今天100张200张或者500张600张,将直接影响着明天我们会不会看到一个快乐的阿穆一个可以自由地唱歌的阿穆,还是我们将苦苦地等待,遍寻不到阿穆的影踪。”而花生也向记者证实,陈楚生经纪人黄亮曾向歌迷管理层电话提出追加演唱会门票的要求。面对天娱的要求,粉丝们只得做出变相妥协。像花生们就表示,可以团购100元的最低价格门票支持陈楚生,但决不会付出更多。
张杰上海歌迷会的会长NINA承认,天娱有专门的歌迷部与他们联系,这次演唱会他们之前团购了160张票,如今加上赠票也有300个席位。
“如果出专辑或EP,我们会鼓励号召歌迷多购买冲销量,这是自发的。”当然公司也会有暗示,比如这次12·9演唱会,“公司说,希望你们多订票,这次会有公司高层和广告商来看演唱会,你们的表现好坏很可能就关系到张杰的前途了。”
阿穆隆、陈楚生还算幸运的,至少还有出场的机会,而不幸的就是姚政、陆虎、郭彪等人,之前天娱在最早的广告中是说快男13强都会参加这场演唱会,可没过多久,突然取消了这三人的演出,却没有给出任何理由。此后,姚政的粉丝通过跟天娱工作人员及经纪人接洽,传回如此消息,如果你们能够保证在演唱会那天组成超过100人的团购方阵,那么姚政就能重回这个舞台上。有鉴于此,姚政粉丝只得在选秀粉丝聚集的网络论坛发帖寻求帮助。
为促销这次演唱会门票,天娱可谓绞尽脑汁,然而经历了几个月的巡演,一场5小时的室外拼盘演唱会再也无法激起粉丝们的热情,花生从一开始就有不同声音,要求只为陈楚生自己的音乐买单。而阿穆隆的粉丝们则更多在关心即将在内蒙古举行的个唱。于是天娱通过票务公司打出这样的促销广告:“满300张票,就可以在开场宣传VCR上播出自己偶像的宣传,满500张票,就可以安排中途粉丝上台跟艺人互动。”而接下来在成都的跨年演唱会,更有所谓10000元的VIP票,就可以安排跟偶像同坐飞机,同吃饭。此举被粉丝们戏称为“偶像三陪。”
隐患早已重重,火药不断囤积中
隐患一:承诺不兑现 公然欺骗粉丝
陈楚生的花生们还在为《画皮》主题曲事件和天娱僵持。由于在快男决赛当晚,主持人亲口证实本场比赛冠军将成为电影《画皮》主题歌的演唱人。然而就在12月4日《画皮》开机盛典上,张杰取代陈楚生成为神秘嘉宾。记者采访了陈楚生歌迷会的成员,他们称此做法涉嫌消费欺诈,“正是因为有《画皮》主题歌的刺激,我们才不断投票,但300多万短信票最终却换来这样的结果。”
隐患二:恶炒新闻 影响艺人形象
实际上,粉丝对天娱的不满早已存在。“这个公司别的不会,只会恶炒自家艺人。”9月中旬,厉娜发片,不少同行包括本报记者的邮箱里就收到“厉娜减肥过猛而住院”的通稿,而华谊某女星的经纪人在谈话中无意向本报记者透露,天娱曾有工作人员找上华谊,希望“借”一个男星与厉娜炒绯闻,该经纪人说,“超女?跟她们炒绯闻,也太掉价了吧。”
隐患三:挑拨歌迷竞争
花生粉丝飞飞表示,她最看不惯的是天娱煽动自家艺人窝里斗。“将比赛时的pk延续至巡演中,号召粉丝继续短信投票,选出所谓城市之星。通过经纪人明示或暗示粉丝接机造势。还有比赛之后出的那张13强合辑,促销手段同样是pk,13位快男封面编号,通过网络媒体发布新闻通稿,今天说这位快男人气高,销量好,明天说另外一位快男销量赶上来了。”对飞飞来说,这些做法无形中也挑起了粉丝之间的比拼。
隐患四:宣传不得力 完全倚仗歌迷
令花生们气愤的是,陈楚生的EP上市之前,几乎采用了零成本宣传方案,“天娱唱片部宣传龚小姐跟我们解释说,一张唱片要在上市后两个月才开始宣传。”于是,花生们自行集资,动手做了宣传海报,免费赠送给各家音像店。但粉丝的力量始终是薄弱的,飞飞曾在天津的音像店内发现海报被同期上市的别家公司海报遮住,“我问老板,为什么不放陈楚生的海报了,他回答我说,因为你们这是歌迷自己搞得,人家是唱片公司送的,而且过一会儿就会来店里查看。”
火药不断囤积,于是在“12·9”演唱会前夕爆发了……
第三部分“造梦人”天娱王鹏模糊回应
王鹏:他们都是一群小孩儿
关于12月6日粉丝在网上曝光的天娱“霸行”,记者采访了天娱公司人员,企划部负责人糜小姐说,这都是胡说八道,演唱会举行的目的本来就是回馈广告客户和歌迷,不存在敛财的动机,“快男”巡回演唱会等演出都是将票房交给专业的票务公司,因此公司不参与票务方面的交易,“一定是有人在造谣!”而苏醒的经纪人莎莎否认公司以苏醒的艺人规划为要挟强迫“醒目”购票等行为,王栎鑫的经纪人王小姐认为:“买票都是自愿的事,这些歌迷很多都是小孩子,能有多少钱买票,”而关于具体的细节例如购买票数、EP销量保底等问题,却都选择模糊回应,表示这些都是“胡说八道”。记者随即采访了天娱董事长王鹏,于是有了这样的对话。
南都周刊:关于歌迷在网上所说强制购票,否则就会取消歌手演唱机会等事……
王鹏(打断):全是胡说八道,我们一个公司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
南都周刊:那关于EP销量保底,以艺人前途相要挟呢……
王鹏(打断):我特别能够理解这些歌迷的心情,公司对每个艺人都有自己的规划,要一步步地来,但是歌迷看不到这些,于是就编造出这些事……唉,都是一群小孩儿。
南都周刊:事实上,网上的言论是说公司在利用歌迷来盈利。
王鹏:这是不负责任的说法,我不止一次说过,我们公司是有官方背景,因此我们不可能与歌迷有亲密的关系,要适当保持距离。
南都周刊:传言是因为歌迷对公司对目前有些艺人的包装不满意吗?
王鹏:所以说,我很能理解这些歌迷的心情,但是每个选手的情况不一样,公司不可能对每个人的计划是一样,如果这些言论严重影响到公司的形象,那我们就交给法律去解决好了。(你认为究竟是谁在捣乱呢?)有很多这种人啊,我不屑于去猜测是谁在做这种事。网上的一些言论对我们来说很危险,对于粉丝我们一直抱尊重的态度,但是至于营销上我们并没有感到他们所起的作用,歌手立足市场不可能只靠选秀粉丝,必须让更多更广的观众接受。
第四部分 回顾 “秀粉”三年 有人抽身,有人执迷
潮起潮退……最后将有多少粉丝坚守他们的阵地?
如果在四五年前,我们听到诸如“玉米”、“盒饭”或者“花生”这些词汇,一定会以为是词的本意,而到了今天,很多人都会很自然地联想到它们的其他指代意,那就是表示某一个人或者群体是李宇春、张靓颖或者陈楚生的“粉丝”,在这些选秀歌手之前,内地的媒体更愿意用“歌迷”甚至更早前用“追星族”来形容这些热衷支持偶像的人们。但是从第二届超女开始,大家更习惯用“粉丝”来形容了,其实准确的话应该叫“秀粉”。从2005年,第二届超女开始至今的三年,中国内地的“秀粉”也经历很多的变化。
2005年 占山头,拉大旗
第二届超女出现了李宇春、周笔畅、张靓颖等“经典人物”,而粉丝也开始从自发的个人行为迅速成长为有组织有管理的“粉丝团体”。
他们一般都会有固定的“名字”,用来表明身份,与其他粉丝区分开来,一般都会以选手名字中的一个或者两个字来取谐音。他们是网络工具的熟练操作者,他们会在网上号召投票、发帖顶人气甚至制造一些无伤大雅的谣言来迷惑其他粉丝群体,或者进行口水战。
2006年 一个好汉N人帮
到了以尚雯婕、许飞、厉娜等为代表人物的第三届超女,粉丝已经不仅仅满足于投票支持了,一些粉丝开始意识到娱乐年代,“炒作”对于选手人气的重要性。比赛期间,许飞出现了两个媒体男朋友,一个在上海,一个在北京,了解内幕的人只能一笑了之。而比赛结束后,粉丝也积极参与到选手的艺人包装和事业规划上,尚雯婕与天娱公司若即若离期间,曾经接受邀请演唱电影《面纱》主题歌的中文版,而为其牵线的人并非是天娱公司人员,而是她的大学同学。
2007年 疯狂与冷静并进
以陈楚生、苏醒为代表的“快男”也许是第一届也是最后一届快男,在这一年,粉丝们将支持超女的所有方法都运用到快男身上。但是三年的时间里,总会有人疲倦,有人麻木,也有人在支持偶像的同时,感受到个人力量的无力,以及娱乐圈的复杂。飞飞是今年5月成的花生,28岁,本身就是媒体人士,因为《画皮》主题歌一事作为花生代表接受记者访问。她向记者简单介绍了花生的组织架构,实体上来说有陈楚生全球歌迷会,下设各地方分会。网络上主要有官方论坛和百度贴吧,除了吧主等管理层,下面还细化成投票组、宣传组、视频组等等。而据记者了解,其他家粉丝的结构也与此大同小异。“但我们不是盲目投票pk的那群人了,三年了,粉丝的成长速度远高于天娱公司,当它还在靠恶炒和煽动pk来挣粉丝的钱时,我们也完全可以对它说不。”
记者曾经问过李宇春这样一个问题,倘若有一天,玉米们长大了,成熟了,不再支持你,你会不会觉得失落。李宇春说:“人总是要长大的,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权利,对于我个人来说,只要唱好自己的歌就可以了,哪怕没有人为我鼓掌。”
每个人生来就有选择的权利,做粉丝,还是不做,都是你的权利,只是希望这个选择的代价不要太大,难以负重就好了。
记者手记
粉丝大反口,阻力来自于何方呢?
在这次为12·9演唱会是否涉嫌强迫粉丝消费的调查中,记者遇到不小采访阻力,阿穆隆的一位资深粉丝在跟记者前一晚通电话时称之所以不愿意去上海看这场演唱会是因为“太黑了”,等到正式访问时她却改口称自己只是从网络上看到有人爆料称演唱会有黑幕,具体情况不清楚,甚至紧张地问记者这样回答会不会对阿穆隆造成影响。而记者在跟黄雅莉、厉娜等有份参与这次演唱会的超女粉丝管理层联络要求采访时,却没有回音,厉娜的管理层甚至表示,记者的问题太敏感。而王栎鑫的一位粉丝则直接表态:“如果我讲给媒体听了,那天娱欺负王栎鑫怎么办?”接受采访的某资深粉丝分析说:“管理层是平时跟天娱接触最多的人,他们不出来面对媒体能够理解,因为他们可能考虑的环节更多一些,加上本身就有利益瓜葛,像王栎鑫和俞灏明的贴吧管理层都有他们的亲戚。”
抱怨以后,在上海的花生还是打算去看12月9日的户外演唱会:“5个小时室外演唱,冻都冻死了,可有什么办法呢?”他们戏称自己是艺人的亲妈:“孩子还在天娱手里,我们只能继续操心,这就是绑架关系,肉票在他那里,我们不买单不行。”
编者后记
当狂热遭遇商业
选秀最红火的这几年,大家除了一夜之间知晓了众多超女快男的名字,也知道了他们的幕后生产制造商——天娱公司。按安迪·沃霍尔的说法,每人都有机会“成名15分钟”。正因为逢上这样的年代,选手亦新人倍出,时不时发生“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的惨剧。而只有天娱公司,却在这场造星运动中从一个藉藉无名的小经纪公司发展得越来越壮硕,也越来越“声名狼藉”。
市场就是商业,商业有时就意味着人情味少。或许我们可以这样理解,如果天娱公司希望通过粉丝渠道来部分实现商业利益,这个思维肯定没有错。从超女选秀一开始,用粉丝短信决定选手命运的做法,不就因为符合了市场规律而大受褒奖么?
问题在于,选秀节目虽然走向全面商业化,但节目产品的制造商——天娱公司的体制却还停留在只是部分商业化,不能完全以市场规律话事。因而难免就会出现计划经济体制下热衷摊派(如强制卖票)、以行政喜好来运作艺人的不合时宜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