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歌舞团创作的大型原创都市音乐剧《星》的首演即将于11月9日至11月16日在广州友谊剧院举行。记者在看过该剧的录像带之后,就此剧的相关问题采访了《人民音乐》编辑部主任、著名乐评人金兆钧先生。自《星》在筹划阶段开始,金先生就一直在关注着该剧,并看过彩排,参加过研讨会。 坦白地说,我所见到的《星》的彩排版本并不完美,因此我以为金先生会抛出暴风骤雨般的批评之语,但他却诚恳地说:《星》的音乐和剧本,都是站得住脚的,其所存在的问题(仅就彩排版本而言),只在于舞蹈成分稍嫌过多以及剧情不够紧凑。这让我想起他的朋友宋小明先生的话———“初识兆钧者均以为此物凶猛,实则他是个吼声雄浑但决不伤人的善类。他对流行音乐的人、作品及事情有着超凡的敏感力与热情关注,对所有努力和正在做事的人从不毁誉打击。” 正因如此,金先生对《星》剧和对国内目前音乐剧的见地,在《星》首演之前,相信会给观众一个客观的指引。 音乐 主要唱段给人深刻印象 记者(以下简称记)您曾说,音乐好不好听,是衡量音乐剧的一个重要标准,您觉得《星》的音乐达标了吗? 金兆钧(以下简称金):音乐是肯定站得住脚的,早在创作阶段,作曲家李小兵在北京曾将全剧的音乐从头到尾都唱过,我也在场,如果不是这个原因,是不会吸引毛宁加盟的。相对于歌剧来说,音乐剧更大众化,没有那么繁复。国内的很多音乐剧可能整体听起来比较好听,但常常留不下给人印象深刻的唱段。此外,作曲家创作音乐剧并不仅仅是写歌,还要注重音乐的戏剧性。李小兵在《星》里用的手法,是不断强化和反复强调主题,我印象中主要主题材料通过各种手法反复加以强调的大约有9~10次,因此音乐给人的印象是很强烈的,而且其中男女主人公的两个主要唱段都很好。 记:音乐方面有没有遗憾呢? 金:看过彩排之后有过一个研讨会,我当时也说了一点意见,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改动了。音乐方面的遗憾主要有两点。其一是缺少一个姐姐的主要大唱段,这是戏剧冲突的需要。姐姐在《星》剧中是一个在大都市里由想成仙最后却成了“鬼”的人物,作为这样一个悲剧性的人物,应该给她一个心灵的独白,让人去了解这个人物的内心世界,而剧中她只有跟妹妹的二重唱。与主要人物的唱段相比,我觉得全剧“我们是害虫”这样的对反面人物的刻画和场面的安排上反倒多了一点。 剧本 现实题材富含着戏剧冲突 记:《星》的剧本你怎么看呢?你说过,新时期以来中国音乐剧和歌剧的创作有两个重大的误区,一个是强调了以音乐为灵魂,但却忽视了以剧本为根本,而另一个就是认为任何题材都可以做歌剧或者音乐剧的题材。 金:《星》的剧本也是站得住脚的。我偏向于认为中国要搞音乐剧的话,还是要选择现实题材———中国的文学传统跟西方的不一样,西方可以取材于古希腊悲剧,取材于莎士比亚,或者是一些改编后压缩的名著,中国古典题材大多不太适合做音乐剧,四大名著情节和人物关系都太复杂;像《精卫填海》这样的民间传说,又太简单,根本无法展开,而现实题材的一个好处就在于目前中国社会正处于转型期,人们的价值观、生活观面对着很大的冲突。 《星》剧说的是一个警察和姐妹俩的故事。姐姐堕入黑道,妹妹则面临着成名的诱惑,警察与妹妹相爱,却又在追捕姐姐。故事有点“俗”,但音乐剧不怕俗,西方的音乐剧几乎都是“灰姑娘”故事的翻版,只不过《简爱》是悲剧性的表现,《音乐之声》是喜剧性的。音乐剧看重戏剧冲突,而《星》无论是人物关系还是情节的戏剧性冲突都还挺吸引人。此外,从主题上来说,《星》剧有正剧的成分。警察阳光喜欢登山,但却一直没有征服他心目中的珠穆朗玛峰,是有寓意的,而在与黑道搏斗的过程中他的牺牲可以说是他精神追求的实现,是一个崇高的主题。 记:但在看《星》的录像带的时候,我感觉剧情有点拖沓。 金:时间有点长是《星》最初版本的一个问题。我认为音乐剧100分钟最好,而最初的版本大约是两个小时。剧情的不紧凑在某种程度上是由于舞蹈有点多所导致的。舞是音乐剧的一个重要成分,但太多了就会导致剧情在推进过程中受到阻滞,另外,有些与剧情关系不十分密切的场面也堆得多了一点,这也是剧情不够紧凑的原因之一。反过来讲,阳光和月月的感情发展铺垫却有些简略,这在某种程度上削弱了最后阳光牺牲的悲剧性对月月的打击。 中国音乐剧 还在起步和探索阶段 记:除去《星》剧,你对中国音乐剧的整体发展怎么看呢? 金:还在起步和探索阶段,尽管已经经过了20年。上世纪80年代末,最早是1985年沈阳话剧团演出的音乐剧《搭错车》,那不是原创剧本,只能说是改编,更偏重于歌舞剧一些,效果却非常好。1989年,黑龙江歌剧舞剧院又排演了《山野的游戏》,也不错。后面的尝试也很多,比较好的有一个小剧场歌剧,改编自徐志摩和林徽音的故事《再别康桥》,另外还有李海鹰做的《未来组合》……中国音乐剧在这个阶段很多时候不太注重剧本,剧本一般都是找职业编剧写的,但编剧不一定会写歌词,而国外的操作方式是一个人编故事,另一个则根据音乐来写歌词。 记:中国音乐剧欠缺的可能还不只是剧本。 金:导演也是一个问题,中国没有专业的音乐剧导演,结果就变成如果是话剧导演执导,话剧的成分就多一点,如果是舞蹈编导的话,舞蹈的成分就多一点。而音乐剧的导演是需要在各种元素中找到平衡点。音乐剧不是只有一个模式,但各种元素应该平衡,不能太游离,或者是逻辑关系上的不平衡,那样会弄得观众看得不舒服。 艺术作品就是要好看好听,使得观众在欣赏的过程中心理能跟戏剧合拍,曹禺先生的《雷雨》是完全按照西方戏剧的“三一律”写的,一开场观众就会被它的戏剧冲突吸引住,大儿子跟继母之间的暧昧,小儿子热恋侍女,而这个侍女的母亲又跟老爷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如此复杂的人物冲突一旦展现,观众就会特别想了解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而最后在一个毁灭性的结局中,曹禺先生对所有的人物进行了命运的交代。我觉得,中国音乐剧得跟好莱坞大片学,得有悬念,一开场就得把人吸引住,在悬念设置上一定要加强,四平八稳的不行。 中国的音乐剧编剧要做到的就是在100分钟之内,写得波澜壮阔,大起大伏,在这一点上,不能照《大长今》的节奏来,得照好莱坞大片的节奏来。此外,音乐剧的手段可以更丰富一点,目前来说,有的用管弦乐写,有的用流行乐写,其实手段还可以更丰富,包括用民族音乐来写,完全可以走得更大胆一些。本报记者龙迎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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