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牧之编导的《都市风光》是中国喜剧电影史上一部风格相当独特、构思也奇妙新颖的音乐喜剧故事片。影片《都市风光》讲述了一对农民夫妇带着他们的女儿和没过门的女婿准备到上海去,在车站上等车的时候,看了一段西洋镜。在西洋镜中,农民夫妇成了一个小押店主,惨淡经营,年关将近,濒临破产。他们的女儿小云与穷文人唐梦华相爱,唐梦华不能满足小云日益膨胀的物质需求,在情场上败下阵来,对生活极度绝望,自杀不成,飘零沦落,不知所终。小云遂与茶商王俊三结婚,不料婚后王俊三投机失败,而俊三的秘书与婢女将俊三的财产席卷私奔,小云与俊三彻底破产。四个农民看到如此的都市风光,在火车到来之际,不知如何适从。 袁牧之在影片中不仅扮演了拉洋片的老头,而且还亲自演唱了影片的主题歌《西洋镜歌》。从影片的结构来看,袁牧之把自己扮演的放映西洋镜的老头当作影片故事的讲述者,而整部影片所讲述的故事,又是他拉的“洋片”当中讲述出来的,这种影片结构方式在当时是相当大胆新奇的。不仅如此,影片在风格上也很夸张,如影片一开始一群乡下人涌向火车站,一家三口费劲地在人群中挤出来,伴随着风格化的音乐节奏,迈着相当夸张的舞蹈性动作。这不同凡响的开头很快就吸引了观众。接着,影片中的人物被新奇的“西洋镜”所吸引,而观众则被影片中人物的行为所吸引;影片中的人物从窥视孔里观看流光异彩、繁华热闹的“都市风光”,同时也把观众也带入了五彩缤纷的梦幻的世界。“西洋镜”中最后一个镜头是火车鸣笛离站,而看西洋镜的人回过神来,发现火车已经开走。“西洋镜”与“现实”相映成趣,具有强烈的讽刺意味,令人回味无穷。影片正是“西洋镜”这一奇妙独特的视角,一方面嘲笑了当时都市社会的种种奇形怪状,另一方面也讽刺了小市民阶层的愚昧性格和梦幻心态。影片常常以一个画面,一句台词,以段音乐,就形成了绝妙的讽刺和幽默。 袁牧之是相当自觉的按照音乐喜剧片构思和拍摄《都市风光》的。“音乐,我想不该是几支主题歌或是几支听厌了的西洋老调所独占的,所以,我诚想着能在这里贡献些其他部门的新鲜的音乐。喜剧,我想不该是跌跌打打的噱头或是哭哭闹闹的低级趣味所范围的。所以,我试想着能在这里贡献些能在笑里显现出丑恶的笑料。”(23)袁牧之:《漫谈音乐喜剧》,载《电通半月刊》1936年第10期。正是出于这种自觉,袁牧之在拍摄《都市风光》的时候专门请了了三位作曲家专门为这部影片写作音乐,同时还并专门请了上海工部局乐队来演奏。首先,袁牧之请到当时最有影响的作曲家黄自为影片创作了序曲《都市幻想曲》。这部标题性的管弦乐作品,是中国电影中第一部专为一部影片写作的完整的器乐音乐作品。其次,袁牧之还请著名语言学家、作曲家赵元任为孙师毅写作的歌词谱曲,写作了影片的主题歌《西洋镜歌》。更为绝妙的是,袁牧之精心设计了一个看电影的情节,所看的电影是一段以动物为主人公的讲述母亲反对女儿恋爱的故事的卡通片。袁牧之邀请刚刚以一曲《牧童短笛》获得国际音乐奖的青年作曲家贺绿汀为这个短小的卡通片创作了诙谐生动的音乐。 可以说,《都市风光》中整个音乐、尤其是拟人化音响的运用都是风格化的,产生了喜剧情节本身所不具备的独特的喜剧性效果。如拖欠房租的李梦华不小心把一块银圆落到了地板上发出了“丁当”的声响并引起了房东老太太的注意;情急之下,他只好用鞋底的口香糖粘住银圆,在房东老太太的注目下,带着银圆的“当兹”声若无其事地走下楼梯。影片相当夸张的处理了银圆发出的拟人化响声,相当准确的表现出了李梦华惟恐房东老太太发现的滑稽状态,蕴涵着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揶揄和讽刺。又如小芸父亲在当铺里与两个伙计的大声争吵,影片采用了器乐模拟人的声音,极具游戏感,也隐含着现实和人性的讽喻。平野在《评〈都市风光〉》一文中称赞说:“音乐成为《都市风光》的表现工具之一,-------而且相当成功。”还有的评论也认为,《都市风光》“实在可以和外来的第一流片子相颉颃”,“俨然抛弃了好莱坞的故步自封,而自创一新路”,“即是西片,也属仅见——它是百分之百的一个新型音乐化幽默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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