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看画展不能说没有收获,在看画展的时候,边上正好有一个老先生拿着一本画册和展品对,我也跟在边上绕有兴致地比较,结果发现画册上的明显都要比原作来得亮和鲜艳,感觉是闪光灯曝光的缘故,多少有些夸张和板滞。而原作也许是年代的关系显得黯淡,但色彩更真实,这对绘画的人来说也许是个极好的学习机会。
其实在印象派画家中,我更喜欢修拉和卢梭,喜欢修拉是因为在他的画中人物机械的像木偶人一样。他和塞尚的没有生气不同,修拉的“点彩”使得画面的色彩有一种让眼皮跳跃的艳丽感,不像塞尚的那种死寂。他的那幅《白杨树》使我感觉阴沉,仿佛隐含着一种未知的幽暗,而在密林深处隐藏的也许是一个精神上孤独的“巫师”而不是一个天真的少年。所以喜欢卢梭就是因为他不是“巫师”而是个少年,也许人到中年,我对稚拙、对奇异的梦想有浓郁的兴趣,可惜这次画展中没有他们的作品。
这次画展中最具大众声望的就是马奈的那幅《吹短笛的男孩》,据说这幅画是因为马奈表现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被官方拒绝在沙龙画展中展出而声名大噪,这引起了一场艺术上关于现实主义观念的争论,这是很有意思的。19世纪的浪漫主义运动在很大的方面都是观念的革命,像雨果的戏剧《欧纳尼》所引起的激进派和保守派的大打出手,波德莱尔的诗歌激怒了卫道士、僧侣而闹上了法庭,包括印象主义,但最终新的观念都取得了胜利。我有时会想,人究竟是出于愚蠢还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本能,因为新的观念一旦取代传统的观念的话,必定会使得一部分人失去公众的注目。而在艺术家看来,公众绝对是无情的一族,事实上从古至今公众所关心的只是艺术家的名气而不是作品。所以拥有决定权、话语权的一方是绝然不会轻易地放弃自己的立场,自己的艺术主张。为此,想成为一个独立的、有个性的艺术家的代价可想而知,他极少有翻身的一天。除非在他生前就赢得了胜利,像莫奈还是幸运的,在他生前印象派就已经被承认,并成为艺术的主流。
在很多时候,绝大部分艺术家的不幸会贯穿自己的一生,拉丁区曾经有过无数的艺术家,但真正留下名字的寥寥无几,观众只是一个虚拟的群体,其实它并不存在,而是想象的产物。闻名世界的“卢浮宫”实际是一个艺术家的大坟场,它究竟是在证明人们只是对躺在坟墓中的艺术家感兴趣呢?还是隐含着对人们的鉴别力的一种嘲弄?全世界人们心目中的艺术圣殿包含着这个世界多少的悖论!而尤其可悲的是,它永远也不会有解决的时候。艺术家还是贫困,还是难以被人真正欣赏,还是在苦艾酒中麻醉自己的神经,或许就在他们死了以后,才能进入这个“大坟场”供后人唱赞歌。
美国作家马克·吐温曾经有一部虚构的小说,是写法国画家米勒和一帮在“巴比松”的画家,既无名气又穷极无聊,他们想到一个艺术家只有死亡才能得到出名的机会,经过抓阄,米勒成了不幸的牺牲者,于是那帮哥们向外界宣布:画家米勒已经死亡,果然米勒一夜之间名声传遍巴黎,作品价格猛涨,不幸的米勒虽然成了百万富翁,但他只能隐姓埋名,再也不能复活了。这是一个心酸的笑话,也证明了艺术家命运的乖张,凡高生前只卖出一幅画,现在随便一张作品就价值天文数字,不知是艺术的幸运还是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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