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民谣,我们便会想起那些黄土高原上的信 天游,便会想起青海的花儿,甚至会想起蒙古草原上千年相传的长调和回绕在青藏高原上的久久不散的嘹 亮悠远的藏歌……其实,这些在音乐学里都是“民歌”的概念。在现代音乐中,民谣(Folk/Ballad)应 该是缘自美国,现代民谣音乐的鼻祖Bob Dylan使其发扬光大。平民化的语言、朴实的叙事口吻和简洁有 效的配器手法是它的特点,针砭时事、对底层人民充满人文关怀是民谣的文化特征。台湾的民谣早在70 年代就开始发展了,罗大佑便是现代民谣的集大成者。在中国大陆,自流行音乐发展以来,商业上的包 装,使得许多流行歌曲头顶带上了“民谣”的帽子,九十年代突然风起云涌的“校园民谣”以及时下正流 行的朴树都是以其对年少时代的伤感怀恋、优美流畅朗朗上口的曲调赢得了青年市场。但真正的中国民谣 音乐,并不存在于既存的商业机制中,反而在民间、在街头、在地下通道、在酒吧,在一些所谓“专业的 流浪歌手”怀中的木吉他和挂在脖子上的口琴,在他们质朴的旋律和歌词中。本文将重点介绍活跃在北京 的两位优秀的民谣歌手,希望能与读者一起分享当代城市民谣的精髓。
进城农民——胡吗个中国大陆真正成型的民谣,应该是从Badhead 音乐曾推出的胡吗个自己用四轨机录制的《人人都有个小板凳,我的不带入二十一世纪》开始的。“这 是一种不曾有过的音乐类型,胡吗个用随身听、木吉 它、四轨机记录歌唱,他的技术缺陷和他的土气相映 成趣,但他却能用这样质朴的简陋歌声感动每一个接触它的听众。”(网友评价) 1973年出生的胡吗个是湖北人,鄂西山民的后代。他自己在简历中这样描述自己在家乡父老眼里很辉煌的大学经历:“1991年9月——1995年6月,住在华东师大陪同学读书”,因其不务“正业”,而把时间精力都花在弹琴写歌上。大学毕业后来到北京,先在一所中学代课,然后在公司里做事情,然后整日骑 着自行车在大街小巷四处野逛,看城市流景,看是是非非,看人间百态,然后把他们写成歌,并用自己那 带着浓重乡音的普通话唱出来。
有人说:“听胡吗个的歌,总让人想起消失在流 行摇滚音乐史起源深处的民间艺人,整天拨弄着一把破木头琴,哼着不知从哪里听来的故事。在世纪末光 怪陆离的喧嚣之中能够坐在家里,听到这样恍如传世的老牛拉破车式的歌声,实在是一件很干净的事情。” 人们已经无法用好听或难听来界定胡吗个的音乐,他的随心所欲让我们不得不承认这是一种大胆的 突破。同时,他使我们惊讶地看到,音乐走入了一个更大的空间。胡吗个的歌词已经摆脱了压韵,随意而率性,看见什么说什么,想怎么唱就怎么唱,这从他的歌曲的名字上就可以看得出来,比如《到四道口换 26路——我的忧伤难以启齿》、《一桩事实婚姻》、《部分土豆进城》、《花功夫做些手脚后该去拜访谁》、《欢迎收听广播》、《两个川厨在酒吧》等等。正如歌名一样,歌词表现出极强的叙事性。而他的歌所关注的内容更是远远超越了流行歌坛矫情的酸歌蜜曲中无尽的情爱,他以一个外地人或者说是进城的乡下人的独特视角,为我们描绘了这个日新月异但是却有着腐朽和空虚内里的城市的人情百态,也为我们描述了进城人的卑微的喜怒哀乐和不为人道的惶恐与辛酸。比如《两个川厨在酒吧》,通过两个川厨在酒吧里的情景及对话,描述了进城打工者的真实心态:“邻座的欢笑/将我的扎啤姿势/一拳粉碎”——城市的灯红酒绿无尽地挑逗着进城人的欲望,但作为底层人民,作为城市主流以外的人们,他们却很难融入这个不属于他们的城市,而只能做个卑微的看客。“一日三次的钻进上海餐馆/趁人不备的偷偷往嘴里塞辣子/失落灶台 的小厨子/好自卑!好自卑!”自卑,民工在城市里的压抑和自卑,干脆直说了!叙事到第三段:“忧伤 的歌曲总在欢笑声中响起/忧伤的歌曲总在他们的欢笑声中响起/唱一支歌吧,叫/《驾拖拉机远去》/趁月色我们驾拖拉机远去/趁着蛙鸣我们驾拖拉机远去……”,一句“忧伤的歌曲总在他们的欢笑声中响起”,让人想起朱自清老先生的那句话“欢乐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而接下来的驾着拖拉机远去的美妙畅想,把进城人在城市的失落,以及对属于自己能把握的生活的怀念表现得淋漓尽致,甚至让人忧伤得荡气回肠。对进城人在大都市的惶然无措的描写在胡吗个的歌曲中比比皆是,比如在《部分土豆进城》中,有这样一段:“看到一个二层的小洋楼/像我刚盖的新房就竟愣愣的走了过去/把门的大姐递给我一张手纸/说三毛钱一位/可是我的外地口音啊!/可是我的外地口音啊!”司空见惯得使人无动于衷的场景,经他一唱,让人们忍俊不禁的同时不得不惭愧一下或者同情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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