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需要理清什么?
对于传统,自五四以来,就发生迷失的问题;所谓彻底地反传统,彻底地反儒反孔,走向极端。而五四闯将对于传统戏曲的非学理性的批判,至今都还没有一个科学的评估;而对于文明戏的彻底否定,使“文明戏”成为一个恶谥。这些,难道还不值得理清吗!
至于百年话剧的优良传统究竟是什么,我看至今也没有人回答清楚。对于传统,并非是简单地赞成和反对的问题,而是需要科学的研究,真正对百年话剧发展的历史经验和教训有一个正确的基本的总结。才能摆脱对传统和现实的盲目性。
能否这样说,目前的几部话剧史,都还没有完全摆脱正统的“革命史”的范例的羁绊,无论是对于史的发展规律,分期,以及对于历史事件和作家作品的评析上,都或多或少地被“革命史”的强大的宏伟叙事笼罩着,还没有从戏剧的本体来写它的历史,讲出它的发展脉络。
没有历史头脑,也不能把握现实;没有对于传统的真切了解,也不可能有伟大的创造。一个颇有些名气的导演声言:我只管走自己的路,我才不管我爷爷我爸爸走的是什么路!这些豪言壮语,只能表明他是一种无知的自吹和盲目的狂妄。
由于无知,硬是把五四时期有了的现代派戏剧,当作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刚刚出现的最时髦的最新的艺术流派;也是由于无知,把人家玩腻了的后现代手法,作为自己的“创造”来招摇。
我想,我们应当有责任把话剧的历史写好,我们在研究历史上应当回到一个老老实实的道路上来。首先把历史事实弄弄清楚。我举一个简单的例子,许多话剧史,在写早期话剧时,一般都称为文明戏阶段。但是查遍历史记载,在新剧出现的一段时期内,报刊上没有发现“文明戏”这个词,当时都称为新剧,朱双云著《新剧史》,是根据当时的实情而定下称谓。而我们的话剧史,把早期话剧一律称为文明戏,显然,就不是一种科学的叙述和概括。还有,过去我们注重了左翼戏剧,但是三十年代的中国旅行剧社,以及熊佛西领导的定县的农民戏实验,尽管有所叙述,但却未能给予足够的评估。
从戏剧本体出发,而不是简单地以左翼为正宗,才能写出中国话剧史的真正的面貌。我们的历史书怠慢了、冷落了、忽视了一些社团,一些戏剧人物。如对于国剧运动的理论意义,对于熊佛西的农民剧实验的意义、对于中国旅行剧社,对于洪深和张彭春的导演实践的意义,等等,我们都有必要重新加以审视和评估。对于老舍,对于焦菊隐,对于北京人艺演剧学派在中国当代话剧史上的意义,都应当给予足够的重视。历史不是有闻必录的陈年帐簿,它必须是沙里澄金,必须把那些真正有创造性的地方,寻找出来。
对于中国话剧优秀传统应当给予实事求是的总结,轻视传统者必遭惩罚!其实,历史已经在惩罚着戏剧,历史将把一些轻视或蔑视传统的人钉在耻辱柱上!
五
对传统的迷失和对现代的困惑是相联系的。
现代的困惑,其表现也是多样的,迷惑不解,妄加揣度,曲解误解。在一些人看来,现代就意味着对传统的否定和背叛。这种认识,即是对现代的误解和曲解。
譬如,《赵氏孤儿》,用简单的一个“不复仇”,以示现代性。有的学者也声称自己是“不报仇”派,声言他最不能接受纪君祥的是赵氏孤儿的“大报仇誓言”;似乎报仇就是非人道了。如果记得黑格尔的话,历史是恶的历史,就知道廉价的人道是十分虚伪而浅薄了。在这里,他们恰恰在现代性上迷失了自我。
在一些人看来,现代就意味着是一种时尚,时髦的手段,现代的技术手段,等等,譬如多媒体之类;现代的手段也并非意味着戏剧的现代性。
我赞成马泰·卡林内斯库的看法;现代性是对于现代化带来的种种问题的沉思和批判。但是,我们看到那些标榜前卫的人,就其整个趋向来看,并没有什么本真意义上的现代性思考,他们不过是企图在“先锋”呐喊中为自己招揽顾客,“先锋”实际上成为一种自我标榜的广告标语。果然,产生了广告效应,一个一个地卷进商业的喧嚣中,成为时尚的弄潮儿。
这些自诩的“先锋”,他们并没有真正的社会的、 人类的胸襟,也没有多少文化的积累,根本没有承担戏剧先锋的精神和能力,有的甚至是贪玩的“弱智”, 在舞台上演着“以其昏昏,使人昭昭”的小把戏。
在我看来,这正是对于现代性的困惑。
六
当我述说着传统的迷失和现代的困惑,正是我自己纠缠于自己的迷失和困惑的流泄。我对话剧的迷惘,正如对于现实的迷茫。处处是高楼大厦,处处又是污泥浊水。躲进小楼难一统,依然春夏与秋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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