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中国电影发展历程的总结与思考

　　谢飞：我受委托来主持今天论坛的第一个单元，百年中国电影发展历程的总结与思考，我们有四位发言人，先请这四位发言人上台就坐，倪震、章柏青、陈山、聂欣如，下面由倪震教授做主发言。

　　倪震：各位早上好，今天我站在这里感觉到非常自信和充沛的有力，因为电影学院全体的老师都来了，我觉得身后有一种强大的力量。我今天做一个简短的发言题目是中国电影百年回顾是为了发展。

　　当我们来回顾曾经走过一百年的时候，每一个中国人都切身的体会到我们这个民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在二十世纪的开始时候，当电影刚刚传入中国的时候，我们国家是处在一个被欺凌的地位，让荧幕上的中国人形象是比较客观，符合事实本身得到一个描述，因为当时在某一些外国人拍的电影当中，中国人形象都是很萎靡不振的样子而早期中国电影自身所表现的中国人形象也处在一种整个国家不能在世界当中获得平等的地位，我们回顾当时电影传入中国和刚刚拍电影的情况，咱们现在的状态和那个时候已经有了非常大的变化，我今天在这个简短发言中想讲三点，一个是中国电影和民族独立的历史关系，第二个是道德伦理片，中国电影的主类型，第三个是武侠功夫片作为中国传播给世界一个重要的类型。

　　百年中国电影是民族独立的影象记录，民族性看作为想象的社区，把语言在民族主义的起源和传播当中所起到的作用给予了充分的评价，印刷语言是民族意识产生的基础，我们今天来说，如果印刷语言在早期的民族国家的诞生或者是成长过程中，曾起过这样重要的作用，那么今天电影语言在现代民族国家的建构和发展当中也起到了更加显著的作用，无论是纪录片还是故事片，在影象，声音、表演和剪接结合起来所形成的语言，保存和创造了作为想象统一体的民族性，每一种电影都以独特的方式演绎和展示讲述一个国家民族的历史，所以电影不仅反应了民族的变迁，而且也越来越多的参与到国家产生的过程当中，中国电影百年的历史发展更加清楚的表现了这一点，我们今天来回顾电影发展史的时候更加清楚这一点。

　　因为从二十世纪之初到今天新世纪，中国变化巨大，发展过程在中国电影当中得到了非常清晰，非常明显的表现，比如说讲到纪录片，纪录片是一个国家民族发展的文献和真实记载的历史，从早期李民伟所拍的记录孙中山的政治活动和北伐战争的纪录片，到30年代、40年代延安电影团记录的抗日纪录片，一直到新中国建立的时候中国人民的胜利记录的纪录片，以及到新时期80年代以后，最近以来的丰富多样的纪录片，都表明了整个一百年历史进程当中，中国电影所记载的中华民族和国家变迁的影象史实，而二十世纪的纪录片更加突出的表现，我们民族为了独立和卫国所进行的不屈斗争和巨大牺牲，我今天在这儿讲这个题目好象听起来太政治性了，但是这是一个没法回避的问题，二十世纪的中国经历了几次重大的坚固的战争，才使中华民族在世界上真正获得独立，我们所经历的三十年代的抗日战争，抗美援朝战争，付出了巨大的牺牲并且取得了完全的胜利，才改变了十九世纪大清王朝屡遭侵略的屈辱历史。

　　我们回顾曾经有过的表现中国在战乱中崛起的故事片，比如说三十年代的八百壮士，长空万里，这些影片都记载着中国老百姓在抗日战争当中所进行的集体英雄主义的奋战和巨大牺牲。50、60年代以后由于政权的更迭，战争表现了八路军领导下的军民的抗战，比如上甘岭，英雄儿女，所有这些都表现了中国人民在烽火之中走向独立，走向胜利的艰难历程，当然其后我们的影片像开国大典，大决战，回顾一百年来中国走过怎么样的历史，鸦片战争和我的1919，所有的这些所寄托中国观众怀旧和强烈的民族主义情绪，都展现了中国电影所关注的民族历史的进程，当然到了今天在新世纪的条件下，我们对这些影片进行重新请假，重新审视的时候，我们对里面的历史目光和历史水平给予一种再评价，再审视是需要的，但是无论怎样这些影片真实的记录着和表现了中国民族在过去的一百年当中，在硝烟中崛起，体现了人民的历史愿望和世纪情怀。

　　第二，道德伦理片，儒家文化的精神结晶和中国电影的主要类型。儒家文化是贯穿着历代民族的伦理，是凝聚家国理想的精神家园，虽然文化大革命对儒家进行了严厉的批判，但是在风暴和激流过去之后，在沉淀下来的文化长河当中，儒家文化作为平民的行为规范，存在在集体意识当中，成为超地区，超制度的精神遗产，我想指出这一点的原因是，大家知道在1949年以后，二十世纪的后半个世纪，实际上中国电影由于历史政治原因造成的三地分离，因此中国电影变成了一棵文化大树上的三根枝杈，经过了1949年到1979年，大概三十年的分离和隔绝之后，八十年代之后开始打破尖冰，大家开始互相交流和融合，大家观看对方的电影，有一种惊喜，虽然政治层面有一种分离，但是儒家文化得到了一种贯穿和延伸，这是不可回避的事实，道德伦理片就贯穿一个世纪的文化延伸的主类型，大家知道美国电影里有各种各样的类型，像西部片，歌舞片，伦理片，恐怖片，科幻片等等，在中国较少的类型当中，我们看到家庭伦理片始终是贯穿前后的以及扩展到三个不同地区的被大家所熟悉的主类型，无论是早期电影的难夫难妻，万家灯火，小城之春，都是非常明显和精致的家庭伦理片，在五十年代以后当分中国电影分成不同的诸流的时候，一家春水向东流，用道德伦理片来承担史诗内容成为中国电影里的一个不同于别的国家电影的突出例子，一直到李欣的家庭三部曲，饮食男女，大家都耳熟能详，用中国人在异域的漂泊经历和父子冲突，体现了儒家道德伦理在中西文化冲突和交流中的遭遇以及所面临的世纪之交的困惑，所以道德伦理片体现了中国伦理精神的表现，并且成为引人瞩目的类型。

　　第三，是武侠功夫片，江湖英雄的世纪传承，作为中国文化当中阳刚激越，武侠传奇是贯穿在历代民族传奇中的悠久文化，有一位日本的电影评论家跟我讨论，你们中国电影里面有没有一种以民间文化和民间故事为版本，而在电影当中不断的反复被拍摄的故事和题材和人物，这是非常重要的，代表某一个民族的真正被老百姓所欢迎和熟悉的，比如说黄飞鸿这个英雄从二十世纪上半叶被无数次的拍摄，然后再一次的被电影方式被表现，武侠片不是简单的商业套路，以一种仗义直言展示了不畏强权的道德精神，在二十世纪在武侠片出现了整体性的中断以后，在香港和台湾市场武侠片得到了进一步的展现，在二十世纪下半叶，香港地区的武侠片就超过了一千部，李小龙的游侠的孤独分子，成龙通过功夫喜剧把民间故事带出了香港，一直走向了世界，最后张艺谋和李安运用武侠功夫的形式实现了中国大陆和台湾电影的世纪汇合，实现了用武侠功夫片进行了世纪的交流，武侠功夫片由于具有一个电影习惯和强烈的动作性的视觉效应，因此使得能够传达中国的民间精神，产生一种非常特殊的作用，所以我今天用这上面的三种类型做一个非常简单的归纳，想要表现中国电影在世纪的一百年当中如何体现一种民族理想和世俗文化的精神。

　　最后我用非常简单的结语来对待，什么叫做回顾是为了发展，因为在上述的对中国电影几种类型的简单概括当中始终可以看到，我们崇尚民族主义的精神和强调道德伦理的文化，但是在二十一世纪的今天中国的人文精神当中，中国的电影当中，和中国当前在世界上的地位和中国电影应该承担的文化使命已经很不相称，是非常不够的，所以我在这里提出几点，中国电影当中如何辩证的，很好的对待民族主义和普世价值的关系。如何对待道德伦理和科学理性的关系。中国电影如何对待一种顽固的，甚至于是大家特别不能放弃的历史情节和前瞻目光，在我们的电影里，或者更重要的是在我们每年生产一万部的电视剧里，对于强汉盛唐，对于武帝征战是具有恋恋不舍的，但是用这种回忆还是不行的，所以要用前瞻的目光来迎接未来，还是用沉迷在回忆当中是中国电影的文化精神需要整体开拓，整体迁移的非常重要的历史使命，二十一世纪中华民族所面临的进一步现代化和中国独立，以及中国文化所要面临的文化转移，都需要在今后的电影创作，电影实践当中进行不断的探索和开拓。

　　谢飞：谢谢倪教授的发言，下面我们有请章柏青发言。

　　章柏青：各位专家，各位朋友，非常荣幸参加这次论坛会，我发言的题目是中国时政影片发展的辩论，时事政治是我们这次主编的这个书当中，我们用一种新的规则办法和时事政治命名的影片称作为时政影片，在某个时期对国家意识形态，统治者的思想政策服务的影片，也就是主旋律影片，我回顾了一百年以来，我们中国电影当中这类影片的数量非常之大，中国电影诞生在上个世纪初，但是在三十年代以前，我们中国电影和时事政治的联系并不是太紧密，尽管我们当时也拍过一些反应社会问题的影片，但很多是伦理道德或者材子佳人或者是武侠这一类的影片，我们中国电影当中和时事政治紧密联系起来的时间应该是开始于30年代，一直到40年代以后，中国电影和时事政治比较的牢固，我们把电影作为阶级斗争的工具倒并不是发生在解放以后的事情，当鲁迅先生在三十年代文章后期里面讲到一句话，凡是以宣传和煽动电影是阶级斗争的有利武器，应该说解放以前的时政电影也在比较正确的道路发展，解放以后中国共产党掌握了权利，毫无疑问我们现在中国共产党成为中国电影当中的一个重要内容，我把这个时段分为三个时期，一个是17年，时政影片已经非常多了，但是17年开始以后时政电影就已经慢慢的脱离了电影本质的轨道，尽管我们的时政影片当中也诞生了比较好的电影。

　　我把17年的时政电影归纳于几个方面，一个是歌颂新中国，一个是歌颂共产党，一个是歌颂到跃进，一个是歌颂阶级斗争，还有是歌颂中国共产党的政策，所以我们回顾一下很大的一批影片都在这些范围之内来体现这些时政的内容，应该说在这些方面我们也拍出了一批比较好的影片，比如像我的这一辈子，特别是后来大批的阶级斗争影片一直发展到文化革命当中，我觉得文化革命当中的时政影片强化了17年这类影片当中的不良信息达到了顶点，就是我们的时政影片已经赤裸裸和当局者的政治紧密的结合，是在为他们服务我们的时政影片发展到了一个顶点。

　　第三个阶段把它归纳在新世纪以后，新世纪以后的时政影片就是对以前的17年的时政影片的经验、教训做了一些总结，新世纪也有大量的时政影片，比如说反对四人帮做斗争的大量影片，反应改革题材的影片，还有一批是反腐倡廉的影片以及后来的重新塑造英雄的影片，应该讲这一类影片当中，时政影片是在逐渐的走向和政治关系区别的越来越好了，比如说与四人帮斗争的那些影片，就是把符号改动一下，这就是时政影片和典型的那种，但是后来逐渐改变了，一直到巴山夜雨，比如说改革题材影片一开始是政治化的，时事化的倾向是非常明显的。时政影片的意识形态和政治性的问题，是不是在时政影片上面没有意识形态或者政治性就是好影片，我觉得不一样，意识形态和政治性始终是不能逃避的，作为一种电影是难以逃避的。

　　时政影片当中批判和歌颂的问题，因为有的人认为我们时政影片就是一味的歌颂，歌颂的本身并不是判断一个影片好坏的根据，要看它歌颂的是什么，但是这个也提醒我们有很多的主题类影片，并没有涉及到生活的本质，是做一些表面上的歌颂性文章，这个是不受人民欢迎的根本原因。

　　陈山：昨天下午我一个人沿着华人路一直沿东走，首先第一站就是丁香花园，丁香花园的门口还有很多的故事，然后再过去就是上戏，解放后有一些编剧和导演以及演员出于上戏，然后是上海作家协会，然后拐弯就是国泰电影院。搞电影史应该走出课堂，走到各个文化的景点去来实地调查，尤其大家要注意电影院，以前讲电影史主要是讲电影主创人员，然后是电影院，我今天要讲的一个课题也是我现在经常想的，现在中国电影有很多不尽如人意的现象，问题很多，要思考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就是电影产业中心没有形成，一个民族电影要兴旺必须得有一个稳定的电影产业中心，我记得刚解放的时候，有一件公案就是当时的电影局局长，本来在北京要搞一个大型的产业基地，但是最后被否定了，大家知道上海电影产业的形成正好是1909年，我查了一下解放前所有的有关电影史的开端都是从1909年，亚细亚影片公司开始写的。中国电影产业的发展和美国的电影产业几乎是共同成立的，最后中国的产业中心选在上海有几个好处，第一个是外滩，外滩是当时亚洲的金融中心，所以电影老板要集资，最好的一个资金来源就是有外滩，有金融街可以提供，至少外滩提供了一个国际金融业的行业规范，能够按照金融业的规范来集资。

　　第二上海这个地方又是有两条消费的中心，一个是南京路商业带，一个是淮海路商业带，我曾经把上海解放前所有电影院的地质按照一个老上海地图都标明了，结果发现了一个很重要的规律，最早的电影院都在虹口这一带开始的，因为虹口当时是中国人和外国人交易的中心，但是慢慢的从20年代后期电影院都转移到南京路上，到30年代以后都慢慢转移到淮海路，而且这些电影院到现在基本上还存在，而且还是豪华电影院，因为南京路，淮海路是购物天堂，中国是一个亚洲的消费中心，据统计解放前的上海电影就挂在上海一地就捞回成本了。

　　第三，上海有四大帮，一个宁波帮，还有一个广东帮，第三个苏无帮，第四个是苏北帮，当时的本地人是认为比较土的，移民在上海是非常吃香的，所以上海人是一个竞争社会，所以是竞争机制非常强的人才中心，这样上海就逐渐形成了一个产业的中心。

　　第三个方面，当时的文化精英，20年代初的时候，大概有二十个研究机构，大多数都是民间研究机构，第一个叫艾美电影社，第二个是小小电影社，南国电影剧社等等，当时民间研究机构非常多，上海人喜欢看细广告，我查了一下整个申报，申报在1921年以前，细报的核心部分首先是京剧，其次是文明戏，当时有一个团体叫做中国影戏研究社，然后有一帮人就是上海洋行的高级成员，这样一些电影爱好者，他们老在上海看电影，然后觉得不过瘾，然后让他们帮助导演，帮助组织，找了一帮非置业演员拍了阎瑞生，整个就赚了大钱，从此以后中国的老板知道投钱搞电影非常赚，这也是中国电影成功的标志。

　　中国要赶快形成一个电影产业中心，它既是产业中心，又是文化中心，又是离行政管理中心近，这样电影业才能有效发展，而且资源也不浪费。第二文化精英一定要改变80年代末的研究方式，把中国电影研究的例子来遵循西方理论，而应该好好的把研究方向改到研究产业上来。

　　问：申报什么时候电影是中心位置？

　　陈山：就是从阎瑞生开始，然后一直到49年一直是以电影为中心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