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5月2日,苏里导演默默地离我们而去,享年86岁。听到了这个噩耗,我没有感到任何意外。相比于我们追逐人生的脚步,前辈们的生命似乎总是走得更快一些,快得让我们彻底放弃了防备。 无论时光如何残酷,苏老在银幕上为我们带来的快乐,都将是永恒的记忆。我们都是看着《红孩子》哼着少先队队歌长大的,也曾与父母一起陶醉在《刘三姐》那清脆嘹亮的山歌调子里,看《平原游击队》的时候,我们也都被李向阳的英雄虎胆折服得五体投地。那个年代的我们,都是那么单纯,是揣着多么神圣的“前辈崇拜欲”而爱上了电影。苏老与他的电影像是一把钥匙,早在我们的少年时光就为我们开启了理想之门。 我是2002年春天见到的苏老,那时候的我以膜拜的心理去探询长春电影制片厂的一切。因为那块地域,多少年以来都是我心目中独一无二的“梦工厂”,而苏老与他的战友们,就是那些造梦的人。那时候的他很健硕,对于我的一切疑问都解释得极为悉心。他说,他喜欢与年轻人在一起谈长影厂的一切,喜欢和年轻人讨论关于电影的话题。但是,他惟独疏漏了自己,把自己与这个话题分裂开来,他说自己的那些电影都是集体的创作,自己只是执行了一项本分而已…… 这就是谦逊的苏老,他对于自己的婉言让我唏嘘不已。他说自己更想在暮年为长影厂做点什么,但是看到日渐荒芜的厂区以及逐渐被扒光的厂房,自己除了痛惜之外,已经不知道怎样表述即时的心情。在过去那艰苦的年代里,这里曾是梦想之源,而在日子逐渐好起来的今天,这里却不知怎么就成了一片狼藉。 历史!几十年时光,尚不能书写下一篇完整饱满的历史扉页。但工业时代悄悄来临之后,这个并不饱满的一页就眼睁睁地这么荒废了。当年,苏老从延安来到这里时,曾以杀鬼子的血性与战友们白手起家、旱地砸桩,一起开创了长影这来之不易的辉煌。在条件无比简陋的非常时期,苏老与剧组工作人员每天只带几口凉干粮就拍马上阵,硬是在短缺的资金与预算中间抠出了一系列时代的精品,为全国父老乡亲带来了最为宝贵的一份精神食粮。那个时候的他,苦!但无限快乐着。他说人总是要在艰苦的环境中把精神放在最崇高的地位,这样,人的勇气与潜力才是无限的,才更容易锻造出奇迹。 苏老最难忘的事情,该是自己当年拍摄《刘三姐》时的那次意外的受伤。那是在大夏天里,他的双腿被开水烫伤了,自己疼得要命,而且有些地方已经开始溃烂,但是他坚持要与大家一起出外景,躺在担架上紧盯摄影机监视器。很多人都注意到了他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停往下掉,都以为那是因为天气热而在一边用扇子帮他扇头部,可是谁又知道他那完全是忍受自己双腿的疼痛与瘙痒呢!即便是这样,一天下来他居然还能拍出60多个镜头,这不得不说是他个人的一个奇迹。 他是以长影副厂长的身份退休的,他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看到长影在自己的努力下重振雄风。面对眼前没落的一切,他一脸的茫然。他说人到暮年,决不奢望长命百岁,但却实实在在希望长影能够光荣百年。 在一个多月之前,为了请教一些关于中国电影历史的数据资料,我还与苏老通了电话。那时候他精神显得格外振奋,说中国电影一百年了,也许这是个最好的契机,要让更多的年轻人来了解老电影,了解老一代电影人为了梦想而不懈奋斗的精神。这样的人文资源就是中国电影最为宝贵的财富,读懂了它,中国电影才能在新的精神动力下得到振兴。他转回来也委婉地批评了我一下,说我的那篇批评中国电影一百周年100部最佳评选的文章有点不合适,他说虽然自己与许许多多的前辈们都被遗忘了,但中国电影依然要在新的格局里进步。他说把钱花在扶持老电影工业上,或许能够解一时的燃眉之急,但如果砸在这样嘈杂的评选上,或许能带来更多的精神振奋也说不定…… 话犹在耳,人却已逝。那首老歌还在耳边回荡:“准备好了吗,时刻准备着……”也许,正如苏老所说,我们都需要准备一个纯真的心态来直面如今浮嚣的世界,才不至于失去方向…… ( 责任编辑:娱乐频道-杨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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