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樟柯用他的《世界》再次铺设和沿着一条“现实主义小道”向我们展示道路两边的风景。风景是两边的,一边是“世界”,一边是乡土:乡土是“世界”里的乡土——它以农民工为代言流动着进入了城市;“世界”是乡土的世界——它犹如精力充沛的农民工挤着高架床的屋墙。世有“冷幽默”之说,我便仿而说它“深幽默”,而乌兰巴托对于“世界公园”里的人,仍然是虚的,正如二姑娘抬头向天,问:飞机里坐的都是些什么人?
《世界》因散而力不足
让全球化和地域性、城市化和乡土性这些流行而高深的政治-经济-文化概念在所谓的世界(其实只是深圳的“世界公园”)里碰撞是《世界》的高明之处。然而不高明之处,是它既非《小武》之打击一点的准而狠,也非《站台》之全面淹没的痛和快。《世界》的打击点是散的,因散而力不足,力不足而心有余。它最后无力到只表面地照搬新闻故事,丧失了故事片电影作为虚构艺术的想象力的可贵——当然你可以反而辩之“当真实比虚构更像故事时……”
贾导演说新也还算新人,说老也有点老了。作为老人,还能赶新潮学人在电影里使flash,精神可嘉;作为令人充满期待的新人,拾人牙慧,实不足取。或许,其本意是要破他向来的纪录片式长镜头的沉闷。《世界》的长镜头已经少了贾氏刻意纪录片式的另类“做作”,但仍有大量长镜头,这些长镜头足以反映导演调度和把握现场、演员表演的能力,虽然我始终认为电影之于其它门类的艺术仅在于剪辑、它是剪辑的艺术。
梁子和安娜的身份
看《世界》中人的生存境况,我不由得想起杨一的歌《样样干》。进城民工刚刚被叫作“盲流”。男配角梁子的出国,估计也是去当“盲流”(这样,“盲流”也变得国际化了),而俄罗斯姑娘安娜就是“盲流”国际化的一个证明。无论来自哪里去向何方什么肤色操何语言,“盲流”们都是阶级兄弟阶级姐妹。安娜来自中国以北的国家,梁子去的也是中国以北的另一个国家。西方世界在《世界》里似乎只是一个以假艾菲尔铁塔为代表的非现实。杨一的《样样干》写的也是“盲流”,两种“盲流”:一种是从农村流进城的“盲流”,另一种是从中国流向外国的“盲流”。
从《小山回家》的进城民农工故事(因之连接城市和乡土)始,贾樟柯在题材上作了一番短暂的历史回顾后,又回到了城市和乡土的关系及使它们发生最直接联系的农民工话题,足以令我对他的“下一个”充满更多的期待。 江南藜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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