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的N个“刀郎”

　　当音乐人在追求技术时，大众在等待着感动自己的音乐出现。寒冬中，已经降到零度以下的水汽弥漫在空中，等待的就只有可以让水汽聚集的凝结核。刀郎的音乐就是这个凝结核，他做出了大众需要的音乐，让等待变成现实，变成2004年的第一场雪。聚集已久而庞大的冷空气，瞬间化成茫茫大雪降下。

　　虽然汪峰说这是流行音乐的悲哀，杨坤说这不值一提，罗中旭说这是音乐传销，一些老音乐家说这破坏了民歌，但是在百度的刀郎吧，更多来自民间的意见在保卫刀郎。在他们看来，刀郎的音乐感动了他们，而这就足够了。对此，新浪正在网上进行调查，调查喜欢刀郎的人到底喜欢他的什么。到目前为止，已经有19947人投票，其中15881人也就是79.6％的人，觉得喜欢刀郎是因为他的歌曲能够真正打动人。一位网友留言称：“那些发着高烧的恶俗玩意儿盛行之时，我听到了刀郎的歌声，并不是说他是现在流行元素中唯一让人感动的，而他那强大感染力造成的巨大影响才真正让人感觉到文化艺术有了一种清新的风气。无论词曲或是情感的演绎，无处不表现出质朴和真实，远非那些为钱而作的无病呻吟所能相比。”

　　民族音乐VS流行音乐

　　在刀郎的音乐历程中，能够看到一个很有意思的改变。成为刀郎之前，罗林曾经制作过两张专辑《走进新疆》、《新疆原创音乐第一击》，但这两张专辑都以惨淡收场，第二张的销量甚至不到两千张。他开始研究新疆的民族音乐，阅读大量关于新疆音乐的文章，并到新疆各地去采风。然后，他推出了《大漠情歌》，翻唱新疆民歌。这成为他第一张在市场上获得成功的专辑。之后的《西域情歌》以及《2002年的第一场雪》，都在延续着这张专辑。

　　王洛宾和一大批老音乐人的努力，已经将新疆民歌变成了中国音乐史上的绝对经典。这些歌曲的走红程度，远远超过现在任何一首流行歌曲。异域风情，确实是这些歌曲的成功之处。其他充满异域风情的民歌，比如内蒙古、西藏、云南等地音乐，也都曾在中国乐坛上大放异彩。

　　腾格尔、韩红、郑钧，都给我们留下了关于民族音乐的印象。刀郎也给我们留下了这样的印象。他们都曾经将民族音乐成功糅进了流行音乐，并真的就流行起来。

　　对于流行音乐，众多音乐人都有一个共识：流行音乐本身是一张白纸，它必须从各种音乐中吸取可用之材，才能延续下去。事实上，欧美音乐发展的历史证明了这一点。那些后来被认为伟大的音乐人，都在尝试从民族音乐中吸取养分。外国的披头士、中国的Beyond，都曾经将民族音乐化成绝对经典的音乐。在中国，民族音乐必将改变流行音乐的观点，也早在多年前就已经出现。

　　但改变却一直没有出现。民族音乐没有大范围走进流行音乐，反而走向了另外的极端。现在，一提起民歌，许多人马上会想到彭丽媛、宋祖英，想到高亢激昂的旋律和振奋人心的歌词。作曲家和歌唱家把民歌拔高，高雅、端庄、主旋律成了民歌的关键词。同时，一些歌手在无止境地翻唱民歌，力求的是要原汁原味，毫无新意而被听众拒绝；一些歌手虽然在以自己的方式翻唱，但所谓自己的方式，往往将原本动听的民歌变得难以接受。

　　当然，也有一些音乐人一直在尝试将民歌带进流行音乐。来自新疆的艾尔肯就是这样，但据这位“走出沙漠的刀郎”介绍，内地听众印象中的新疆音乐，并不是新疆的主流音乐。在新疆，他们听得更多的是来自中亚的音乐。也因此，他以及和他一样的新疆音乐人，在尝试将新疆音乐糅进流行音乐时，更多的是将新疆音乐糅进中亚音乐。比如他本人，一直尝试的是将新疆音乐跟佛朗明哥结合。但对内地的听众而言，佛朗明哥还是一个再新鲜不过的词。

　　当流行音乐中蕴涵着对民族音乐巨大渴望，并经历了“西北风”等多阵浪潮之后，刀郎带着他的新疆音乐出现。刀郎自己说，他并不追求原汁原味呈现新疆音乐，而是以来自新疆的乐器和新疆音乐式的编曲，将新疆音乐简单、朴素而别具感染力的一面呈现出来。所以他选择新疆音乐中最简单、最朴素、最奔放的“刀郎木卡姆”，作为自己的素材。

　　一位网友在分析刀郎走红时，这样说：“对异域文化的好奇和向往是人的一种本能的冲动，西域文化尤其是西域音乐对于内地都市人来说，历来都像一个谜，人们渴望认识它、了解它。敦煌壁画，新疆民歌，都是内地都市人耳熟能详的西域文化的典型，刀郎歌曲洋溢着浓烈的异域风情，恰好迎合了人们探寻未知的冲动。但异域文化要真正与内地都市人一拍即合，还应对它做符合内地都市人欣赏口味、审美习惯的转换，否则就会给人格格不入的感觉原生态的刀郎音乐，包括艾尔肯的音乐之所以没有在内地都市人中引起较大反响，或许没有成功地进行这样一种转换就是一个重要原因吧。而刀郎在这方面做得非常成功，他将现代摇滚音乐元素引入传统的新疆音乐，并实现了两方面的完美融合，给人一种浑然天成的感觉，这才引起了内地都市人的强烈共鸣。因此，毋庸置疑，浓烈的异域风情加清新的现代音乐形式，是刀郎歌曲征服现代都市人的又一法宝。”

　　刀郎走红之后，包括新疆音乐在内的民族音乐再度成为了关注的焦点。一方面，是西域刀郎紧跟其后，依然以“刀郎”音乐作为自己的卖点；另一方面，音乐人开始尝试其他的民族音乐，比如张勇的西藏民歌。当刀郎走红之后，民族音乐能不能为沉闷的流行乐坛带来新的刺激？

　　传统营销VS刀郎模式

　　他们是怎样成功的？

　　刀郎的成功，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新疆德威龙公司的老板郑金标。自几年前开始合作以来，郑金标始终对刀郎充满信心。即使郑金标参与投资、刀郎制作的《走进新疆》、《新疆原创音乐第一击》先后惨淡收场，他依然继续支持刀郎。《西域情歌》成功之后，为了更好营销刀郎的新专辑《2002年的第一场雪》，郑金标找到大圣文化。还没有听完专辑主打歌《2002年的第一场雪》，大圣就确定要做这张专辑的总代理。

　　而大圣使用的种种营销手法，就像人工把凝结核放到冷空气中一样，让刀郎终于变成了这场茫茫大雪。

　　其实唱片营销并不是一个新鲜的话题，每一位歌手发片的背后，都有相当多的人在营销他的音乐，希望能够人工制造一场大雪。只不过，相比刀郎的方式，他们更像是传统的人工降雪方式：在地上燃起一堆大火之后，再也不管，任由烟尘自行升到半空，跟冷空气结合。所以，他们按部就班地操作，电台电视打榜、新闻发布会、歌迷见面会、签售会一步一步来。

　　事后，李松强在分析刀郎的营销手段时，这样评价传统的方式：“他们就是做得太专业了，太成体系了，完全按流程做事情，打榜、采访、歌友会，发行后的三个月，不管你是谁，都这样按部就班地照着死程序去做，但他们忽略了一点，其实这种流程并不适合每一个人。”对于不关心电台、不关心排行榜、不关注音乐的人而言，这样的做法显然没有任何意义。

　　事实上，在大圣的计划书中，他们营销刀郎专辑的方式，一开始也是这种传统的方式。他们将刀郎的歌曲寄给各大电台，希望被播出。但结果出乎意料，除了一两家电台予以播出之外，其他电台都没有任何动静。无奈之下，大圣作出一个决定：电台不播就自己播。他们将刀郎的专辑免费派发给唱片店、饭店、美容店等，让他们循环播放刀郎的这张专辑，以音乐吸引听众前来购买。最开始，他们在青岛的两家唱片店这样播出，效果很快凸显出来，这张专辑在青岛的销售量大增。攻打广州市场期间，他们沿用这种方式，同样取得成功。最终，大圣派发了几万

　　张播出碟，让全国各地的唱片店，同时响起刀郎的音乐。就这样，刀郎红了。

　　他们为什么能够成功？

　　刀郎所采用的方式，虽然看起来要比传统方式复杂、繁琐，但270万张的销量成绩，证明了这种方式的可行性。他们舍弃中间手段，让刀郎的音乐很直接地面对了消费者。用他的音乐，直接刺激听众购买这张唱片的欲望。他们就像用发射器将凝结核发射到冷空气中，保证了水汽聚集成雪的成功率。

　　其实，这种方式一直存在，只不过习惯于照搬欧美营销模式的唱片工业，一直没有注意到这样的方式。在刀郎走红之前以及走红之后，一些歌曲在网络上走红的程度，并不亚于刀郎。唐磊的《丁香花》、东来东往演唱的《别说我的眼泪你无所谓》、杨臣刚的《老鼠爱大米》等等。如果从音乐技术角度来分析这些歌曲，结论只有一个，就是差。它们都只是小样，却有数以百万的人听过这些歌，他们走红的方式跟刀郎类似，都是撇开媒体、乐评、排行榜的所谓“推荐”，直接攻打听众的心，然后让喜欢的人向自己周围推荐，传播开去。

　　另一位歌手的成功，证明了这种直接面对消费者的模式有多么可行。黑龙和他的《回心转意》，在一些中小城市，这首歌流行的程度并不亚于刀郎。而据一位唱片公司的工作人员透露，最开始推广这首歌时，黑龙也没有打榜或者通过媒体，而是将这首歌放在盗版CD中。原本只是买大牌歌手盗版CD的消费者，就这样同时成了黑龙的听众。加上歌曲的可听性，这首歌就红了。

　　这个模式正在逐渐被唱片公司接受、学习，比如日前刚刚推出的《男孩女孩　三里屯音乐合辑》，唱片公司太合麦田就在圣诞当天也是发片当天，在北京街头派发了上万张专辑。而林依轮的新专辑推广方式更加直接，他让电信公司直接打电话给听众，让他们免费聆听专辑的主打歌。并在电话之后，用短信告诉你购买这张专辑的方式。或许，不经过媒体，而让音乐直接面对听众，将成为今后唱片营销的主要手段，而且花样将更加繁多。那会是音乐寒冬里新的希望吗？

　　刀郎保卫者VS刀郎批判者

　　扫雪的人：

　　罗中旭(歌手)：

　　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跟他一样这样火起来的。刀郎的制作水平低下，只是嗓音条件很好，再加上选曲时比较讨巧一部分人群，这才被以讹传讹地捧红了。他其实是使用了另一种高明的炒作手法。他的歌曲只适合年龄偏大的怀旧人群，而这部分人很少关注传统媒体的报道，就算做常规宣传效果也未必会好。所以他就选择了通过夜总会等娱乐场所传播，这样针对性更强，同时也吊足了媒体的胃口。他的这种宣传方式有点类似于“传销”模式，就是靠口碑传播，风险其实也很大，不过他算是熬出来了，真的很不容易。

　　汪峰(歌手)：

　　刀郎的音乐我听说过。我觉得，从他的音乐、歌词——这两个构成歌曲的主干来讲，刀郎是非常一般的，这不是批评，而是事实。每一个时期，每一个民族，无论它的主流音乐是什么，都会有类似刀郎这样一类音乐存在，所以我说刀郎只是一个现象。刀郎之所以火，是因为大家听惯了太多精致的，如R＆B这样的音乐，而刀郎又采取了农村包围城市的销售方式，从数量来说，这是非常庞大的。当然作为刀郎个人来讲，他无疑是成功的，但媒体、巨多的听众都觉得那是不错的东西，这就不对了。

　　祈又一(乐评人)：

　　但是我得说，我不会给这张专辑评高分，它的制作太粗糙，在写这篇文章之前，笔者不管怎么努力也没法把这张专辑从头到尾听下去。因为有些幼稚的编配实在令人失望，有个别作品的配器已经庸俗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我估计S.H.E一首歌的制作费用，足够他做完之前的所有唱片。

　　赏雪的人：

　　宋柯(太合麦田唱片老总)：

　　刀郎恰恰给我们一个提示，应该细分市场。华语音乐现在越走越窄，只给十几岁的小孩儿，你考虑过二十多岁的人听、三十多岁的人听吗？甚至再高，四十岁的人难道不听音乐吗？刘欢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我们去看刘欢的演唱会，你一看年龄吓一跳，从来没有看到平均年龄那么大的人来看，花那么多钱来看，刘欢演唱会就是靠卖票就能赚钱。而音乐也是这样，我们以前光注重给十几岁小孩儿，华丽的外包装，而忽视了最质朴的要求，就是您的嗓子和音乐够好吗，这是刀郎带来的启示。

　　网友(来自百度刀郎吧)：

　　刀郎的音乐制作粗糙，比较庸俗，而且翻唱的歌很多，但他做音乐的第一动力是对音乐的热爱，他对音乐的态度是严谨而诚实的，是发自内心的。刀郎能这么火，就是因为他的歌声打动了很多人，你凭什么看不起那些被感动的真情流露的人？

　　网友(来自百度刀郎吧)：

　　刀郎的歌好不好，事实胜于雄辩。什么叫进步与倒退，有群众基础的、被老百姓喜闻乐见的就是有生命力的。人们喜欢听刀郎唱的老歌，只能说明当今过分注重包装和炒作的所谓时尚新歌的水平太低劣、太庸俗，太金玉其外而败絮其中了，没有可以悦耳的新歌，老百姓宁可听刀郎翻唱老歌。没有群众基础的文化产品能叫文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