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3年，李小龙突然辞世使功夫片受到很大挫折，但是邵氏的过人之处正在于它能够在任何艰难时期找到有效的方法，此次它打出的一张王牌就是刘家良的功夫片。

　　上世纪60年代早期，导演开始聘请真正的武术师，为他们的电影设计武打动作，刘家良是个中翘楚。70年代功夫片热潮兴起，刀剑武侠片开始滑落，邵逸夫很明白观众的心理，他曾表示：“刘家良坚持硬桥硬马真功夫，想要看电影的人都是想找刺激的，所以动作片一定会更受观众喜爱”。自1975年起，刘家良在邵氏正式当导演，开拍多部电影。其中《少林三十六房》以描述少林武僧练武过程，当时在电影界以及武术界影响极深，而到了八九十年代他执导的《五郎八卦棍》、《醉拳2》等片成为脍炙人口的佳作。刘家良所走的李小龙之后正宗国术真实武打路线，也是香港从武术指导升任导演的第一人。

　　《少林三十六房》描述少林武僧练武过程，强调练功过程是主人公成长的必然阶段，当时在电影界以及武术界影响极深，是刘家良的代表作品之一。

　　刘家良强调真功夫绝不是电影特技所能取代的。

　　刘家良导演首作《神打》一鸣惊人。

　　《陆阿采与黄飞鸿》奠定刘家辉一代功夫明星的地位。

　　《十八般武艺》展示了中国武术的各项兵器。

　　刘家良出身武术世家，父亲刘湛是一位洪拳师傅，也是黄飞鸿之徒林世荣的嫡传弟子，而刘氏兄弟自小在父亲教导下精通十八般武艺，刀枪棍棒无一不通，自小就在片场跟随父亲工作。本报记者采访刘家良时，他表示，“武侠片在某种程度上是共通的，我十五岁就开始拍电影，1950年正式入行，几乎什么都看过了，可以发现好莱坞拍摄的中国武打是不分门派的，全是乱打一通，但其实正宗国术的门派是很有讲究的。”

　　《七剑》之“莫问”

　　刘家良1934年生人，今年已经70岁，最近随徐克一班人马上新疆天山拍摄《七剑下天山》，在《七剑》中不仅担任该片的总武术指导，还亲自出演了“七把剑”中最老的一把剑，名字也很有趣，叫做———莫问！

　　刘家良说起这部片子很兴奋，“这部戏尝试的是另外一个武侠世界，大家都知道我们刘家班的功夫很硬、很有力、所有都是真实的武打；而徐克的风格则是天马行空的武侠想象，他很炫目，很吸引人，而我很实，于是一碰撞就会电光四射。如今片子拍完，处在后期制作阶段，相信会给观众一种新鲜的感觉，两种不同的武打风格的相遇。”

　　借电影展示功夫魅力

　　香港武侠片的两位巨匠胡金铨和张彻都是以武打为手段来拓展各自的电影世界，与他们截然不同的是，只有刘家良是借助电影的手段来展示功夫本身的魅力，以及中国武学传统与门派。这或许是作为习武之人所坚持的一条原则：坚持硬桥硬马的真功夫。

　　但或许令刘家良悲哀的是现在那些引以为傲的“真打”很快就被特技特效包装的“神打”轻而易举地击败，今日的观众对于动作片只要求拍得好看，视觉效果惊人即可，谁又真正考量哪些是苦修苦练的真功夫，哪些又是特级包装的花拳绣腿呢？而更加有意思的是在李小龙死后，超越李小龙已经是一件不可能的事，刘家良另开创了一种功夫喜剧片，片名就叫做《神打》，该片捧红了演小混混的“神棍”汪禹，而《神打》这部影片片名又仿佛是对刘家良真功夫的戏谑，如今依靠特技帮忙的“神打”

　　功夫片的确已经把跟不上潮流的真功夫抛却了，邵氏的重出江湖之作《醉猴》与《黑客帝国2》在香港几乎同时上映，票房却有天壤之别。

　　刘家辉：从“少林弟子”到“白眉道长”

　　刘家辉的这个名字是与哥哥刘家良联系在一起的，他更是“刘家班”的顶梁柱。但其实刘家辉原名冼锦熙，出身富裕之家，并非刘家良亲兄弟，只是因为刘妈妈特别疼爱他，收他为儿子，于是改名为刘家辉，所以刘家良既是他的大哥又是其师傅，兄弟俩的感情十分深。在刘家良和张彻合作期间，刘家辉涉足影坛多出演跑龙套的角色，直到1977年，刘家良在邵氏开拍《陆阿采与黄飞鸿》时真正做了主角，影片票房很好，也由此奠定刘家辉一代功夫明星的地位。

　　可以说大哥是他事业高峰期一个功不可没的引导者，刘家辉在《少林三十六房》以及《少林搭棚大师》等片精彩武功的亮相大大提升了刘家辉的国际地位，用他自己的话说：“一通盖过其他片，连成龙的电影也盖过了，没得比！”但是进入八九十年代功夫电影陷入低潮，一身武功的他已经英雄无用武之地，取而代之的是成龙的功夫喜剧，刘家辉说话率直，曾经表示“成龙是戏班里出来的，他的功夫是杂耍式的，并不是真正的功夫。”看来“真功夫”

　　在面临特技特效的挑战之外，充满了更多因素的挑战。“江湖是最讲辈分和名分的地方”刘家辉说武林中地位是很重要的，演艺圈同样如是。

　　最近几年，刘家辉被人提及最多的当属在昆汀·塔伦蒂诺的《杀死比尔》中出演“白眉道长”，一身过硬的功夫，给观众留下了极深的印象。但刘家辉说起自己最满意的片子却是《五郎八卦棍》，“当时邵氏有很多明星，我不是最红的，在片中我做男二号，与我演对手戏的是傅声，但是很惋惜的是戏拍到一半他就因车祸去世，所以这部戏给我留下太深的印象，戏里戏外都是一部悲剧。”

　　采写/整理：本报记者张悦

　　■钩沉

　　“江湖道路”看“武指”

　　武术指导是一个特殊“称谓”，在中国武侠电影漫长的“江湖道路”中武术指导已经衍化为一种特殊行业。除“刘家班”外比较知名的还有袁和平、程小东、洪金宝等人。

　　●袁和平：最炙手可热的武指

　　袁和平出身武术世家，父亲袁小田是京剧武丑，擅长北派武术。1978年拍了《醉拳》、《蛇形刁手》两部影片，其练功过程中的趣味性，完全有别于以前的功夫片，很受欢迎。进入上世纪90年代他创作生涯的旺盛期，为甄子丹、李连杰、杨紫琼等度身设计武打招式。《黑客帝国》和《卧虎藏龙》使袁和平享誉国际影坛。

　　●程小东：视觉新浪潮

　　程小东与徐克搭档推动新派浪漫武侠片的兴起和发展。程小东成名作为《生死决》和《名剑》，武术风格飘逸浪漫。与徐克合作的《笑傲江湖》、《新龙门客栈》分获香港金像奖及台湾金马奖的最佳动作指导奖。最新作品为张艺谋的《英雄》和《十面埋伏》。

　　●洪金宝：从童星到“武指”

　　洪金宝与成龙为同门师兄弟，他导演的《七小福》就是对戏班生涯的真实反映。洪金宝从童星、武师做到演员、导演，完全是历经坎坷一路闯荡过来的。洪金宝和林正英、元彪等优秀武师组成“洪家班”，拍摄了不少佳作。

　　整理：张悦

　　■电影笔记

　　敬畏那真功夫的时代

　　早在1950年，刘家良就跟随父亲进入电影圈，跑了几十部“黄飞鸿电影”的龙套，他真正成名是1966年与唐佳共同出任长城公司影片《云海玉弓缘》的武术指导，旋即被邵氏网罗。在上世纪60年代中期邵氏“武侠新世纪”的辉煌中，刘家良功不可没，对张彻影片阳刚风格的确立至关重要。

　　武术指导的介入，往往不仅要设计动作，还需决定镜头调度，按照打斗动作自身的内在节奏切分镜头，以最佳呈现角度设计机位景别。这样逐渐改变了早期武打片那种一个全景一分多钟的呆板拍摄方式，动作和镜头内外兼修，真实和美感左右兼顾，大大提升了观赏效果。因为制片商相信一部好武打片成功的关键在动作，后来索性让武指兼任导演，还可以省却一份工钱。刘家良乃是70年代中期最早由武指升任导演者之一。

　　虽然刘家良导演首作《神打》一鸣惊人，开创功夫喜剧风潮，但他并未如后继者袁和平、洪金宝、成龙那样，将谐趣武打进行到底。

　　相反，他对戏曲舞台背景的武指，以及武行开打演化来的杂耍式三脚猫身手，隐隐颇有不屑，他喜欢标榜自己家世和师承上的正宗武学渊源———他的父亲刘湛的师父林世荣，乃是大名鼎鼎的黄飞鸿的嫡传弟子。另一方面，他也强调真实功夫的表演绝不是电影特技所能取代的，拒绝徐克式满天飞舞的神怪倾向。他坚持以功夫搏击为电影的结构重点，被认为是功夫片的正宗传人，“其电影将功夫神话推至真实的最高峰”（焦雄屏语），作品《陆阿采与黄飞鸿》、《洪熙官》、《少林三十六房》、《少林搭棚大师》、《十八般武艺》、《五郎八卦棍》等，虽不乏喜剧色彩，但不因哗众而臆造，力图展示不同门派的“正宗国术”，热衷自身少林师门前辈的历史故事，视听处理上实而不华，带有纪录特征。他强调练功过程是主人公成长的必然阶段，甚至开创了一脉趣味练功的类型。

　　然而这其中，刘家良所经历的自我分裂恐怕也最深刻：作为一个电影导演，他必须别无选择地将武术改造为华而不实的花拳绣腿，毕竟没有观众会天真固执到去考究动作真正的实战价值，花拳绣腿的假把势比硬桥硬马的真功夫更容易被人喜欢和接受；而作为一个武术家，这恰是令人黯然的虚伪作为。

　　“武而优则导”是香港电影业的独特现象，功过殊难决断。刘家良的作品将表现形式的意义拔高，超过对叙事的关注，某种程度具备“诗电影”和“纯电影”的品格，更贴近电影的本体。在纯粹商业化操作下、纯制片厂体制中，和香港电影新浪潮运动相呼应，以草根方式参与促进了香港电影语言现代化的改造进程。

　　刘家良的优秀作品集中在70年代中后期，其后大制片厂体制解体后再难作为，前几年他到内地重拍昔日卖座片《醉猴》（当年片名《疯猴》），亦风光不再。以时下创作现状观之，他对正宗国术、对导演身份的坚持，恰恰是发展的桎梏，难以如袁和平般重归武指身份，以天马行空的动作创意参与跨国制作。

　　□索亚斌（电影学博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