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杀死比尔》里面没有用吊钢丝吗？

　　刘：有，乌玛从二楼下来的那几个镜头就用了，她拍这段戏很辛苦。

　　袁：乌玛-瑟曼真打吗？

　　刘：这么说吧，对一个从来没有拍过功夫片的外国女星来说，拍武打戏有很大的压力——即使有袁和平对她的指导。我当然比她打得好，那是应该的，乌玛只能像机器人一样模仿那些动作。不过她刚生完小孩就拍了，很辛苦。导演专门给她配备了两个替身，一个替她演被摔到地上的镜头，以免她受伤，另一个负责演她做不了的高难度动作，但是乌玛在绝大部分场面都不用替身，亲身上阵，而导演也很少因为不满意她的动作而教替身重演。我觉得那就叫专业演员。

　　袁：你是说替身和乌玛都做一遍相同的动作，再由昆汀从中挑选？

　　刘：没有。以前的情况是，如果说演员要打10招，可是看见演员打不下去了，只能打5招的话，就让替身接下去，演员的镜头就只用那5招，靠变换镜头角度来蒙混过去，可是昆汀不这样，他会要求演员打完那10招，实打实的，不靠镜头花招，这种要求跟以前邵氏片的要求一模一样。

　　袁：昆汀怎么知道你们当初拍邵氏片的要求？

　　刘：他做了很多功课，他用慢镜头反复地看了又看。安排给我的那个长镜头武打场面就是这种要求的，当时我也拍得很辛苦，因为在栏杆上一边打一边演很危险。那时也有吊钢丝，不过那只是为了方便我们平衡，实际作用不大。所以当我和乌玛拍完那个镜头，全体人员都站起来鼓掌。我拍了这么多年戏，很少会看到有人鼓掌，因为他们之前不相信刘家辉在银幕上跟实际中打出来的功夫是一模一样的。我对他们说，我从小学开始就这样打了。

　　袁：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那时候的邵氏，可以为一个大场面连续拍十多天，这在现在是完全不可以想象的。

　　刘：对。而且我们那时不用道具，都是使用真刀真枪拍的。导演也不让我们用道具，他们说，你从小就练功夫了，怕什么？何况用假的刀枪去演戏跟用真的刀枪去演，是完全不一样的。所以我拍《少林36房》时，受了很多伤，现在还看得到。

　　袁：《杀死比尔》用的是什么刀枪？

　　刘：道具的。因为美国的演员工会有很严格的规定：演员不可以受伤。所以动作戏都是一经设计好，就不能改的。比如说乌玛，她对自己的那几招十分熟练。改动后如果引起演员受伤，后果就会很严重。当初她说要在拍摄前先飞去美国跟她排练动作戏，我说不可能。他们又说钱会照给的，我说不是钱的问题，而是我没有那么多时间，我在香港这边拍戏，也从来不会有演员要求说要先排练的。

　　袁：美国都要求先排练吗？

　　刘：一般是大牌的演员才会有这种要求。我以前在邵氏时，对明天要演什么都是一无所知的，这样比较好吗？也不见得。好处是进度快，但是缺点是会出意外。美国的这种做法更安全，而且其实也节省了时间，因为如果演员演得不好，大家就要一直等，事先排练就肯定可以演得更好。很多人访问我时，问我赚这么多美金有什么感受。其实衡量一个演员不能用片酬来作标准。

　　袁：那你演《杀死比尔》的片酬是多少？

　　刘：这么说吧，我觉得他们给我的条件很合理。因为我从来没有拍过西片，所以不知道演员的片酬标准，可是演过一次后，我就有标准了，正如我在香港有片酬标准一样，因为我有经验了。他们的条件不算很让人满足，但是很合理。我从香港到北影拍戏，他们都让我坐飞机的头等舱，住五星级酒店，还给我配备一个私人化妆间和一名个人经纪人，他是专门给我发通告和陪伴我的，还有我的专用汽车和打光师。这些东西我都没有要求，是他们主动给我的，我在香港从来没有享受过这些待遇。我在香港要自己负责打灯，可是昆汀对我说，演员应该专心演好戏就行了，我觉得很有道理。有人问我拍美国片是不是很舒服，我觉得不能说舒服，但是他们很周到，会给演员充足的睡眠，因为他们认为没有充足睡眠的演员演不好。他们很注意演员的情绪，千方百计把演员最好的一面引导出来，为此拍戏现场甚至还有医生跟按摩师。

　　昆汀自己的武打像跳舞

　　袁：你在台湾做宣传时说过本来昆汀要自己演白眉道长？

　　刘：他征求过我的意见，我说这个角色是东方人，需要有东方人的脸孔，而你是西方人，如果让中国人看到你演白眉道长，会觉得你不像白眉，反而像圣诞老人。

　　袁：本来他设计这个角色就是给自己演的，而只让你演青蜂侠？

　　刘：对！他当时已经把白眉的动作都学会了，可是看到我演青蜂侠的武打戏后，就对我说，我打得没有你好。

　　袁：他已经试过造型了吗？

　　刘：对，他把照片给我看，我就说，你硬要演我也没办法，但是作为一个观众，我觉得你不像。

　　袁：昆汀功夫打得好看吗？

　　刘：像跳舞。

　　袁：你对他说他演得像圣诞老人时，他会不会很郁闷？

　　刘：我说得很中肯，就好比要我来演一个外国人的角色，他们也会觉得怪怪的。后来演完青蜂侠那个角色后，我以为就可以说拜拜了，还不知道他要我演白眉的角色。我还问他怕不怕别人知道我演两个角色，他说不怕，就是要让别人知道刘家辉能演那么多角色。

　　袁：听说你的白眉道人的胡子花了很多钱？

　　刘：5000美金啊。我本来觉得可以在中国做这个造型，不是因为便宜，而是因为这样才能体现中国的艺术特色。但是他们从美国弄来了一个用真人头发做的头套，非常漂亮，而且很轻，比我们拍古装片的头套漂亮多了。我每天化妆都要花2个小时，而且要两个外国化妆师专门为我上妆，其他人都不能帮我上妆。连他们粘头套的胶水都有很多种，每种肤色都有专门的胶水。他们做事的确很花钱，也很专业。

　　袁：出来的效果的确也很好。

　　刘：他们有钱有时间，这是肯定的。这跟炒菜炖汤一样，时间足、火候够，煮出来的东西肯定好吃。

　　袁：昆汀就是在不停地花钱吗？

　　刘：对，他从来不担心预算的问题。不过那也因为他是昆汀-塔伦蒂诺，如果是小导演，可能就不行了。昆汀还叫我到美国帮角色配音，因为有几个词要改。我问他能不能把拷贝寄到香港让我配音，他说不行。结果我坐了一晚的飞机，第二天一到就马上配音，然后在当天就坐飞机回来，我整个人感觉就是在坐飞机。其实我在美国只花了15分钟不到的时间去配音，可是这不能用钱来衡量。

　　袁：是不是因为他是你的影迷才跟你商量？

　　刘：工作跟崇拜是两回事，我在拍摄中无论给他一些什么意见，他都会认真地听。在《杀死比尔卷I》里面，有一个镜头是表现我刀的锋利的，我在镜头焦点和移动方面给了他一些意见，他听了连声说“good”，结果出来的镜头节奏感和连贯度都很好。

　　袁：他在戛纳的时候，很多人都对他“F××K”的粗口话津津乐道。

　　刘：那其实是昆汀的口头禅，香港也有很多人经常“FXXK”、“FXXK”的，不是说真要骂人。

　　袁：那昆汀实际上骂人是什么样的？

　　刘：拍戏的时候昆汀从来没有骂过人，片场的气氛很好，大家一起说笑。你拍不好戏昆汀也不会说你，他总是看了你的表演之后，拍手说“good”。

　　袁：拍得好呢？

　　刘：拍得好他也是拍手说“good”，只不过他觉得不好的时候，他会在“good”之后跟着说“again　please”，你就会知道刚才的戏没有通过，他不骂人反而让人更紧张。

　　我还想尝试文戏露一手

　　袁：刘玉玲也是华人演员，怎么没有听你提到她？

　　刘：刘玉玲很少开玩笑，不常交谈，乌玛则满场飞。

　　袁：昆汀在不拍戏时爱开玩笑吗？

　　刘：经常开，他经常在我演戏时跟我穿一模一样的戏服，而且动作也模仿我，很搞笑，全场都一样的笑。不过玩笑归玩笑，这部戏连摄影师Robert　Richardson也是大牌，他是奥利弗-斯通的御用摄影师。所以如果有机会，我还愿意再拍米拉麦克斯的电影。

　　袁：听说奥利弗-斯通也因为要看摄影师Robert　Richardson的拍摄去探了《杀死比尔》的班？

　　刘：那个摄影师的确很帅，他是奥利弗-斯通的御用摄影师，经常都是一身白衣白裤，如果他过来探班，大概就是看他的摄影吧。

　　袁：片场肯定还有很多有趣的事情。

　　刘：还有一件比较有趣的事，那是我们在北京拍戏，天气开始冷了，而我要拍白眉死的时候掉进水里的那场戏。其实是一个日本人要先掉进水里的，他向昆汀要求说要把水加热一下。我就对昆汀说，我不必把水加热就可以跳进去。我并不是逞强，而是觉得自己可以做到才这么说的，因为我觉得天气还不算很冷，另外，我也想告诉别人我不会像别人一样耍大牌。

　　袁：你有跟千叶真一在平时切磋过吗？

　　刘：没有，我跟他在戏里戏外都没有什么交流。

　　袁：拍完昆汀的戏，是不是选择多了很多？

　　刘：的确有很多人接触我，他们从生意的角度看，认为我演过昆汀的戏后，有了一定的市场号召力，可是我也要选择剧本，我必须先了解自己能不能演那个角色。

　　袁：演昆汀的戏肯定会给你来许多好处，但有没有带来不好？

　　刘：有，我在第一集和第二集里面都死了(笑)，我想拍一部不用死的戏。昆汀的武戏的确让我在2000年后再次告诉别人：刘家辉还存在，他还很有诚意拍电影。但是我还想在文戏方面尝试一下，表现一下我的演技，露一手。(袁蕾　实习生　覃羿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