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艺谋的《英雄》和《十面埋伏》不仅圆了他的武侠梦想，而且也让我们从中看到他在电影道路上不断探索的决心。《英雄》里纷繁复杂的人物关系和故事形式，与《十面埋伏》里话剧般浓缩的老派爱情故事，令许多观众“看不惯”，但这也许就是老谋子在前行中的“实验精神”吧。

　　当张艺谋开始玩实验

　　如果用一句话概括《十面埋伏》，那它就如一个封存在密室里的老派爱情，行走在上世纪80年代的浪漫主义时期。它的反叛是属于对个人主义的向往，电影里的对白不止一次地说道“那风一般的日子”，随处飘荡自由自在，只有爱情能让它停步。

　　实验一 做做“玩嘢”的老顽童

　　于我看来，这几年的张艺谋倒挺有“老顽童”的感觉，在经过《菊豆》《活着》这些成年阶段的沉重以后，迈向更无拘无束的创作自由阶段。这也是我们有幸能看到一个中国影人的成长。《英雄》里迷幻的政治和爱情色彩，与人物间缠绕不清的关系，简直就是一部精致的ｃｕｌｔ片（另类电影）。吴宇森和昆汀·塔伦蒂诺凭借他们的暴力美学缔造了一个又一个ｃｕｌｔ片高峰，他们掌控下的人物情义与肢体语言让观众在暴烈的镜头下惊呆了，但即使再加上一个杜琪峰的名字，在三者的电影里，都不禁有主题和形式先行的感觉。但他们的时代背景和张艺谋这些“老派影人”又自是不同，对于我们这一代吃惯了“西餐”的人来说，难免被养成西式的思维方式，可以接受《魔戒》里凭借几棵树就可毁灭黑暗势力，却接受不了章子怡对金城武的一见钟情。

　　实验二 “极简主义”里的张式爱情

　　张艺谋在《十面埋伏》即将上映的时候，说这部电影只是他的“练手之作”。这话使得《十面埋伏》更有趣味，因为相对于《大红灯笼高高挂》里浓重社会背景下复杂的人物情感，《十面埋伏》里的感情可谓是“极简主义”。三个主角三种情感方式——小妹（章子怡饰）对金捕头（金城武饰）是情窦初开般的不顾一切；刘捕头（刘德华饰）对小妹是死心塌地宁为玉碎不为瓦全；金捕头对小妹是由怜生爱无怨无悔。而他们的感情纠葛纯粹地兜缠在一片高耸入天的密林里，不停的追逐、打杀，自相残杀或是为对方牺牲，直到最后那一幕——刘德华得不到章子怡就杀了她，章子怡为了救金城武宁可自己死，金城武自动走向刘德华的剑下以挽回章子怡的命……这些都可以说是赤裸得极至的情感直白，虽然缺乏了内敛的后劲，但是直接的冲击力却是强劲的。

　　实验三 搭上80年代的老派童话

　　以前曾听人质疑过为何为儿童创作的《灰姑娘》和《白雪公主》的童话故事里有那么多的暴力和凶杀存在，这是否与《十面埋伏》里丰满的打斗和激情戏份出于同一需要呢？虽然现实生活也不是温和的，但戏剧性的文字和影像更需求戏剧性的表现。《十面埋伏》也不过是一个张艺谋眼中的爱情故事，也许只是他这个岁数里回头瞭望时的武侠爱情，那些老旧的爱情杂篇，就如堆放在夜晚的旧书地摊上落黄的琼瑶小说。那个时代还没有运用心理分析法去深究人类的爱情观，没有村上春树式层层叠叠转弯抹角的思维。记得多年前张学友有一首《想和你去吹吹风》着实让我们高唱了好一个季节，但是现在的人大概只会实际地说，“让我们以结婚为前提交往”吧，也不会再有人说“我们去吹吹风吧”。

　　张艺谋的这个“埋伏”几乎顿时让我怀念起某个久远的年代里的老土地掉渣的故事。这是我希望能一直保留的张艺谋。我不需要张大导某天变成了岩井俊二般的大都市式的抑郁。倒宁可想象一下，蹲在乡村的池塘旁发呆时，一个粗鲁又温柔的声音在身后远处大喊一声“快进来吃饭了，发什么呆！”然后猛地站起，穿过和小妹随风奔跑过的竹林，穿过那个时代的爱情与想象力，再回到现实。谭争劼

　　骂声中的焦点人物

　　《十面埋伏》十面被骂，其实骂几句与己无关的事情又有多难，难的只是你的骂声中有多少关注和客观。总的来说，这是个烂片充斥的时代，但是也不是每一部烂片都能享受如此多的“口水攻势”，但这大概也要多谢张伟平之前吹得天花乱坠的“口水”，才得到如今观众们双倍的奉还。

　　角色问题：章子怡只能当配角？

　　章子怡是一个极具爆发力的演员，而且气质中带着一股饱受委屈的倔强，加上滴水般的年轻样貌，不是一般女性喜欢的类型，但是作为一个年轻而又复杂的角色，她是胜任的。毕竟，虽然这几年她是风光不断，但是年少时的她也是为了想免费看刘德华演唱会而在面前跳舞，有着那些往事的人儿，证明章子怡是足够勇敢和不是娇宠的。

　　但是，章子怡的爆发力还不足以让她撑起一部“武侠巨著”，在《英雄》里面她的配角任务让整部电影更有力量，但是如果整一部《十面埋伏》就靠她高超的舞技，性感的激情戏是不够的。

　　不可不说的就是，看完《十面埋伏》后让人更为佩服《英雄》里梁朝伟和张曼玉的内容和饱满。如果说金城武和章子怡本来是只能当当配角的料，但刘德华作为一个经验老到的“演技派”却也变成了配角。所以，一部大片还是不能只靠几张漂亮脸蛋的。??????

　　宣传问题：张伟平只会吹？

　　其实，骂张艺谋干嘛？他也只是一个埋头做电影的人而已。老谋子可没说自己要背负让全国普通观众和所谓电影青年都心满意足的责任。劳动成果能得到别人的分享和欣赏自然是求之不得，但是在中国你还能继续把电影拍下去，需要妥协和放弃的有多少，也许只有那些妥协过放弃过的人才能切身体会。

　　当别人骂张艺谋死皮赖脸，老往自己脸上贴金的时候，也许箭头也同时指向了张伟平，因为毕竟老谋子只是埋头苦拍的人，其他所有媒体放出来的话语和噱头和名号都是大商人张伟平的“功劳”。但是如果更客观地把张艺谋与陈凯歌这两面“中国第五代”旗帜拿来比较一下的话，也可看出张伟平实在是功劳不小。

　　你想想，虽然陈凯歌陈大导现在似乎是想把爱妻陈红培养成自己的工作好伙伴，但是看看《无极》的拍摄遇到的挫折，就知道，要想全心拍自己的电影，有一个能干的“主外”的好伙伴是不可缺少的，而很明显的是——陈红暂时还当不了张伟平。

　　抛开一切可能的炒作动机，但是因为有张伟平的存在，才让老谋子能更专一地拍他的电影，也让整个2004年的上半年，中国影迷热乎了一场。我同意张艺谋说的，中国就需要多几个张伟平这类人。???????

　　导演问题：张艺谋只能导名著？

　　在《十面埋伏》获得诸多不怀好意的笑声之后，有朋友说了一句话：“也许张艺谋还不知道我们笑的是什么。”从这句话不难看出，张大导是否在某个层面上脱离现代观众的需要。

　　但从《十面埋伏》的败笔，让人怀疑，张艺谋是否只有能力把那些文学底蕴很巩固的名著拍成电影，例如《大红灯笼高高挂》《秋菊打官司》之类。当碰上《英雄》和《十面埋伏》这些剧本时，就栽得一蹋涂地了。

　　所以这几天在网站上我们也看到许多大骂《十面埋伏》编剧的言辞。看来，以“画面唯美”出名的张艺谋真要好好反省一下剧本的选择问题了。

　　后记 如果为张艺谋辩驳

　　相对于《英雄》来说，《十面埋伏》是一个非常浓缩和简单的爱情故事，它没有过多的形式去掩盖情节的本质。这也许是出于李冯和张艺谋的刻意改变，也可能是两人对武侠电影思路的发展和尝试。用张艺谋自己的话来说，他是那种最不会写故事的人，他只会尽力去拍好一个故事。

　　有人曾说，张艺谋的作品至今还没有一部能超过最初的《红高粱》，剧作家朱天文有一个说法也许能回答这个问题——她认为每个导演一生只在拍一部电影。我不敢说张艺谋是否一生都只是在拍一部电影，或说他每一部电影都在挑战自己。但确实在《红高粱》的十几年后，那种热烈张扬无法无天的气势仍在《英雄》和《十面埋伏》里依稀可见。但十几年是实实在在地过去了，其中改变的是什么就要观众自己慢慢体会了。

　　张艺谋早期的电影充满了对社会现象的反思和批判，但里面从没有缺少过某种特定的老式情感和狂放热情。如果从1996年的《有话好好说》作为一个分水岭，那可以说从那时开始张艺谋已经走入一个“玩嘢”阶段，开始比较轻松讽刺地说说笑调调侃。而他本质里的热辣又和冯小刚的平白显浅具有明显的差别，看张艺谋的人绝对不会为了《不见不散》里那亲吻过后弄丢了的假牙而痴笑一场。这是区别，但是观众的眼睛绝对是最明亮的，“顾客就是上帝”，意见不一也只是为了影圈能更加百花齐放，而不是杜绝异类。

　　本版撰文 谭争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