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日情怀 冯湄

　　1999年上半年，导演陈凯歌为他的电影《荆轲刺秦王》作上映宣传前后，陈红拍了一部电视剧《春光灿烂猪八戒》。之后，他们带着儿子一同去了美国，陈凯歌全力投入到新片的筹备中。一直想采访他们夫妇俩，但远隔重洋只能通通电话。今年5月份，凯歌应朋友之邀，回北京为一部MTV作品帮忙，三天时间来去匆匆，打了两通电话没能见上面。前不久，陈红回国拍电视剧，在时间非常紧张的情况下，我们匆匆见了一面。

　　儿子说：爸爸是看剧本的，妈妈是洗碗的。

　　问：一转眼，你们在美国将近一年了，生活上还习惯吗？

　　陈：挺习惯的，那里环境非常安静。在美国生活、工作都井井有条，生活安宁不会有工作来打扰，工作时也没有生活问题困扰。在中国和美国生活各有利弊。我们住的那个地区，人都有钱、有文化、有理想，严格地用社会道德准则来规范自己的行为，但相对来说人和人之间比较冷漠。而中国人比较热情，朋友多重友情，但同时人际关系也复杂，人们容易因误解、矛盾而产生冲动。

　　问：你和凯歌都想要个女儿，可这次又生了一个儿子，是不是有些失望？

　　陈：我们是想要个女儿，但生了儿子也不失望。人家说我就是生儿子的命。我的两个儿子都特别可爱。

　　问：你的大儿子陈雨昂现在上幼儿园了，你们教他学些什么呢？

　　陈：他特聪明，现在已经会背60多首诗词，认识100多个汉字了，英文也说得好，在家里他和凯歌对话，一半用英文一半用中文。

　　问：你曾经说过，你不希望孩子有太多的优越感，那陈雨昂现在知道他父母是做什么工作的吗？

　　陈：他不知道，我们不过多和他讲。有人问他，你爸爸妈妈干什么的？他跟人家说：“我爸爸是看剧本的，我妈妈是洗碗的。”因为凯歌在家里总是看剧本，所以我儿子以为他就是专门看剧本的。

　　问：你觉得一个幸福的家庭应该是什么样的？

　　陈：每个人和每个家庭的状况都不一样，很难用语言去概括。生活中有些事很微妙，完全是两个人在过日子当中的一种感觉，很难说一个幸福的家庭一定要具备什么什么，说这两夫妻好不好，别人很难评论，只有自己心里明白。我在接受采访的时候经常被问到家庭的问题，其实我特别不愿意到处和人家说我的家庭，我是幸福的，但这完全是个人的事，没必要到处说我如何如何幸福，告知天下。

　　问：你和凯歌年龄相差比较大，经历也不同，但你们相处好像很默契。

　　陈：我们两人之间完全没有年龄的差距感，只能说这是我们的缘份。我是一个普通的女人，随遇而安，遇到一个好人我就很满足了。

　　（说到缘份，想起凯歌曾经说过的一件事。二人婚后，有一天陈红对凯歌说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过年的时候，全家气氛喜气洋洋，凯歌拿了一枝毛笔在纸上写了四个字。凯歌当时一听陈红说这个梦就有点愣了，因为父母在世的时候，确实有一年过年发生过类似的事，但凯歌从未向陈红提及。陈红梦中所见的四个字和实际中竟惊人的一样。凯歌感叹：“我想我们的缘份可能是前生就定了的。”）

　　问：那你们的性格总有不同的地方吧？

　　陈：我们性格上相同的地方蛮多的。我这人崇尚自然真实，做事要求光明正直，从不会偷偷摸摸在背后搞小动作。凯歌的性格像个孩子，他对朋友很真诚，有什么说什么。我还记得当初他第一次对我说：陈红，我真的很喜欢你，从他的眼神、话语中都能感受到那种发自内心的真诚，确实让我很感动。凯歌从不搅是非，对别人完全不设防，心里只有他的电影，而我是认为值得的事情就一定要去做，而且有一种豁出去的感觉，不计后果。

　　其实我们性格都挺单纯的，这种单纯不等于无知，也不等于对生活没有经验或者说对事物没有判断力。单纯是一种心态，就是干净，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没那么多杂念。

　　我的脾气有时挺急的，遇到问题一定要弄清楚，有时又多愁善感，沉默着不愿多说话。凯歌很宽容，能包容我的一切。

　　问：当你们意见不一致的时候，谁听谁的呢？

　　陈：我们有时也有矛盾，有对问题不同的看法，有时也拌嘴，但经常拌着拌着就忘了因为什么，过去就都忘了，我觉得拌拌嘴也为生活增加一点色彩。人在生活中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不管这人有名没名，也不管这人本身有多坚强或有多软弱，都会有发愁苦恼的事情，这时有人给你提出建议，你如果在意这个人，就会认为他提出的意见有价值。我在乎凯歌，因为我绝不会和一个不在乎我的人结婚；凯歌也很在乎我，所以我给他提出的建议，他都认为有价值。

　　（凯歌曾经说：“陈红很聪明，对任何事情都有她独到的看法，我在生活上事业上工作上包括为人处事都会征求她的意见，有她在我心里就踏实。”）

　　有亲密的一面还要有距离

　　问：凯歌是知名导演，他又那么重事业，那么在生活中你是否会牺牲一些自己的事业以保证他？

　　陈：其实我和凯歌能走到结婚生孩子这一步，就是因为我们之间有一种非常平等的爱。凯歌经历过失败的婚姻，而我在没结婚之前也很怕有了家庭之后被琐事捆住手脚。正是因为我们之间的关系是互相尊重、互相平等的，才让我们共同感到家庭的幸福和温暖。在生活中谁多做点这很容易，重要的是不要刻意去计较。我不会做饭，就会整理房间，凯歌从来不要求我做这做那，不会给我任何压力，这对一个女人来说挺幸福的。我也不计较他在生活中给我多少，大家互相理解才是真正的好。如果你最亲近的人每天在你身边这样要求那样要求，给你压力，可能会很烦。

　　夫妻之间还要更多地像朋友才能相处得好，把对方当成朋友，有亲密的一面还要有距离，生活在一起又有各自的视野。我和凯歌在一起很和谐，分开又有各自的事情可做。两个人在一起的关心照顾是本身在一起产生的，而不是要求来的。自然就是一种好。

　　问：有人说凯歌架子大，你怎么看？

　　陈：根本不是这样。造成这种印象可能是双方的问题。凯歌是知名导演，别人看他的眼光就不一样，要求就更苛刻一些。凯歌在工作时会思索很多问题，有时候很难从不顺利和痛苦中摆脱出来，看人跟没看见似的，有时他拉着脸根本不是针对别人，碰到不了解的人就会让人误会成摆臭架子。这种误会在生活中是经常有的，如果要跟每个人都解释也太累了。

　　其实凯歌对朋友很真，有什么说什么，甚至真到有时候人家觉得不可理解。他很理解别人，但不被别人理解，了解他的人都理解他，不了解他的人都不理解他。他也痛苦，别人说他好或不好，绝对不会影响他的情绪，他活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

　　（凯歌的妹妹凯燕曾经说起过一件事：在拍《荆轲刺秦王》的时候，凯歌带领摄制组在坝上拍了好几天戏，上万人的大场面，天气又不做美，拍得很辛苦。回到厂里后，凯燕就到棚里去看望凯歌，想慰问一下，凯歌跟没看见似的，后来她跟到办公室，连着说了几声“哥，你辛苦了”，但凯歌看着她毫无表情。凯燕很生气，回家后给陈红打了个电话，说：“你得好好跟你老公说说，我申请不当他妹妹了。”陈红告诉凯歌后，凯歌说“哟，我怎么没注意这事”，马上给凯燕打电话解释道歉。凯燕说，你看我哥，这是跟我，要碰上别人不就把人得罪了。）

　　妻子和观众的两个角度

　　问：凯歌好像不大喜欢接受采访？

　　陈：也不是不喜欢，主要是没时间，他也愿意通过媒体把他的想法告诉大家，这样对理解他的影片有好处，有时候是时间不允许。

　　问：你接什么样的角色都要征求凯歌的意见吗？

　　陈：当然，他有很强的判断力，他有很多很好的经验，我都会征求他的意见，他会根据我方方面面的情况帮我分析，不会只根据他的想象。

　　问：凯歌对你的表演有什么评价？

　　陈：他会看我每部戏当时拍摄的情况、合作的对象怎么样。演员塑造角色80%靠自己，但毕竟还有其它因素，像剧本等各方面的情况，不同的戏有不同的评价。我演过的影视剧有机会放，他正好有时间就会看，也都说。每部片子里都会状态好的地方，也会有状态不好的地方，他会告诉我哪种状态是对的，哪种状态是不对的，他说只要有好的机会都会有好的表现。

　　问：凯歌接剧本和拍戏也会征求你的意见吗？

　　陈：当然会。他看到好剧本也会让我看，听听我的看法，他拍戏的一些想法也和我聊，这是我们生活的一部分。

　　我看他的片子是站在妻子和观众两个角度。我蛮喜欢凯歌的影片，通过影片了解到他的艺术个性；我也会告诉他观众对他的影片有什么看法。

　　问：《大明宫词》播映后有一些对你的评价，你对自己的表演怎么看？

　　陈：有不少朋友给我打电话，他们对我表演的评价截然相反，有人说这部片子比以前哪部演得都好，也有人说特别不好。我作为演员无论拍哪部片子都会尽心尽力认真去演。《大明宫词》这部戏拍得非常艰苦，时间长，我的戏份又比较重，期间还病了几次。太平公主这个角色对我是个挑战，内心的激情戏很多，但导演要求要端住公主的架子，动作幅度要小，眼神不能大动，手势变化也不是很多，另外片子中特写比较少，多是半身中景，因此多少会影响一些表演的发挥。

　　问：你去美国之前拍完了电视剧《春光灿烂猪八戒》，感觉怎么样？

　　陈：《春光灿烂猪八戒》是一部喜剧片，戏拍得挺好玩。拍完这部戏我感觉自己挺能演喜剧的，我也喜欢演，今后我想多演点喜剧、轻喜剧的角色。

　　“完全婚姻手册”

　　问：以前报纸上曾经有过对你的表演很尖锐的批评，你怎么看？

　　陈：我觉得很正常。在演艺界，尤其对一个演员，你塑造一个角色肯定有褒有贬，每个人的欣赏角度不一样，审视一个角色的视点也不一样，我觉得无所谓，如果大家一致吹捧好，没有任何缺点，反而是有问题的。现在演员和观众的交流更加正常化更加自然化，这样对演员来说是很好的，因为你能听到很多真心话。毕竟你再清楚自己的表演也只有你自己知道，如果大家都提出不同意见，你可以去分析这些话是对是错，对自己都会有所提高。

　　问：在人们印象中你拍港台戏比较多，你觉得拍他们的戏对自己的表演有没有好处？

　　陈：有利有弊。相对来说他们比较放纵演员，我不知道别人的情况怎样，反正我上的港台戏，都是把本子给我，自己考虑的余地比较多，自己去分析去理解，导演不会干涉。他会问我对角色的看法，当我摆出观点时，他也会说出他对这个角色的看法，互相找到对角色最精确的判断。他们不会教你怎样去演，教你怎样走地位，会让你自由地发挥，这样料理自己角色的能力会更强一些。这几年拍了这么多戏，都是我自己在创造自己的角色，能力在很快提高并很快地成熟，并没有完全依赖导演的指导。

　　问：你认为自己的气质形象对你塑造角色有限制吗？

　　陈：我觉得每个演员都有局限，每个演员都不是能创造任何一个角色的，再有成就的演员都有局限性，也不是每一种角色都能创造出来的。突破自我是有限度的，要让自己有一个全新的改变、全新的突破至少要有适合的材料。我喜欢根据自己的条件，我并不想改头换面也不想迎合观众，演戏是这样生活也是这样。

　　问：你这次回来拍戏情况怎么样？

　　陈：这次回来是到上海拍一部电视剧，叫《完全婚姻手册》，它由三个小故事组成，我在其中一个故事《情戒》中担任女主角。这次拍戏特过瘾，角色是一个现代都市女性，比较好演。拍戏中我和大家相处很好，我也很高兴。整个过程除时间上拖了几天外一切都很顺利。

　　陈凯歌的“悬疑”

　　问：凯歌在英国拍片进展还顺利吗？

　　陈：很顺利。这是由米高梅公司投资的影片，根据欧洲畅销小说《温柔地杀我》改编，由《恋爱中的莎士比亚》男主角和一位好莱坞著名女演员主演，影片讲述了一个美国女人在去英国的路上爱上一个欧洲男人的情感故事。影片被称为香艳惊悚片，充满了悬疑。凯歌虽然以前没有拍过这类影片，但他感觉非常好，对这种题材很有想法。他现在已经带着大队人马在英国拍了。

　　问：以前你们无论谁在外面拍戏，每天都要电话联系，现在联络起来很困难了吧？

　　陈：是啊，他在英国，我在上海，时间都不确定，每天能通上话都挺费劲的。不过好在时间不长，我现在回美国，带上儿子到英国去看他，等他的戏拍完了我们会一起回国。凯歌的戏预计到12月底拍完，顺利的话我们全家会回到中国过年。那时候咱们再相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