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兆华 |
在11月21日至12月18日举办的“第二届林兆华戏剧邀请展”上,四部林兆华作品、四部国际戏剧作品和两台中国传统戏曲演出,共十台大戏今年被选入了中国首个以个人名义举办的戏剧邀请展。
干了一辈子戏剧,被人奉为“大导”的林兆华,到了别人认为功成名就、颐养天年的时候,竟然追问起最原点的问题:“戏剧到底是什么?”然而,这个“折磨”了林兆华一辈子的问题,也成为本次邀请展的主题。
走进北京人艺一层排练厅,斜披着一件大棉服的林兆华,正给濮存昕和一群年轻演员排着新戏《伊凡诺夫》。这个排了一辈子戏、“摆弄”过无数名角的老头儿,此时看上去有点烦恼:“这个戏偷不了巧,需要演员真下工夫,心里得有东西。但这些演员毕竟还太年轻,我又不会说戏!”老爷子嘿嘿一乐:“所以我让濮哥和我一起当导演,他会启发年轻演员。”
正说着,人艺的一个年轻小伙子走进来,递给大导一把药片,指着自己的脑袋对林兆华开玩笑道:“老头儿,先养好身体再排戏!”大导低头摆弄着手里的小药片,有点无奈地解释道:“老失眠,睡不好觉,国产药都不管用了,只能托人从国外带安定药。”沉默了一下,他忽然抬起头来,对着排练厅里正在休息的几个年轻演员喊道:“你们把刚才那段重点戏再走一走,我这儿可都听着呢!”
不会说戏的大导演
记者:今年邀请展为什么以“戏剧到底是什么”为主题?
林兆华:这是我自己想问的,主要针对我自己。我在扪心自问,干了一辈子戏剧,不知道戏剧是什么不是扯吗?说明原来做的东西应该否定。想做真正原创的东西不容易,我现在排戏,光靠经验就够了。但这样不行,要找到好的解读,好的形式。
记者:您都导了一辈子戏了,为什么说自己“不会说戏”呢?
林兆华:我确实不会说戏,不会做导演阐述。导了这么多戏,我没做过导演阐述。我导戏的风格很随意,不会抠细节,主要是在关键的地方给调一调。我的成功不是因为努力,而是老天爷给了我灵气,创作主要靠悟性。这次我让濮哥和我一起当导演,我说不明白,但他能以自己的经验来启发年轻演员,不过还得靠演员自身的悟性。
记者:濮存昕基本上是您“御用男主角”了,每个戏差不多都用他。
林兆华:他对表演有追求啊!而且别人都不来演话剧,都演电视剧去了!这个戏本来也想多请些比较成熟的演员,因为比较难,需要演员之间的交流,不能旱地拔葱。但是找了好几个人,都特忙,没办法。
记者:为什么想要排《伊凡诺夫》呢?
林兆华:你看我正排的这部分,就是一帮庸人的聚会。《伊凡诺夫》讲的就是一个颓废的,对生活、信仰、未来都失去信心的失败的精英,还有一群赌博、喝酒,想靠结婚搂钱,庸庸碌碌无所作为的庸人。这跟现在多像啊,要不然我干吗排!我一看这个主题就有创作的冲动。
还愿排史铁生的作品
记者:史铁生的《命若琴弦》以前就已经被改编成歌剧演唱过,这次为什么排这个戏呢?您以前和史铁生有交往吗?
林兆华:作曲家瞿小松1997年就把《命若琴弦》改编成独幕歌剧,全用四川方言演出。这次让我给重排,加入了戏剧场面,独唱演员成为一个说书人的角色。乐队的11个人也都同时担任群众演员,主演龚冬健会和他们之间有交流。
排这个戏就是为了史铁生。以前和他接触过,他原来身体还能支持的时候,我的每个戏他基本都会来看。上世纪80年代的时候,他发表了一个作品叫做《以一个电影为背景之戏剧设想》,我给他打电话,想排这个戏。他当时就表示,你排我不要稿酬。选中的男主角是濮存昕。但因为这个戏需要太大投资,相当于在排个话剧的同时还得拍个电影。所以一直到现在都没排成。
努力邀请世界级大师
记者:您选的外国戏剧都是挺先锋、挺前卫的。
林兆华:很多人不知道,其实波兰戏剧最牛了,他们曾出过最伟大的戏剧家格洛托夫斯基。这次来的两个戏都很牛。德国当代戏剧也牛,去年的《哈姆雷特》就能看到人家对经典戏剧文学有独到的见解。很多咱们以为不错的老牌剧院其实已经早就落伍了,我上世纪80年代到莫斯科访问了好几个剧院,当时就有这种感觉,很多都陈旧得要命。我希望能把国外好的戏剧请来让大家看看,而且希望能出现一些有分量的评论,但现在的戏剧评论根本跟不上。
记者:外国的您选前卫的,中国的您却选了最传统的戏曲、曲艺?
林兆华:我喜欢中国戏曲,我在导演方面得益最多的就是中国传统戏曲和说唱艺术。裴艳玲、张火丁,这都是我心目中的大师。我崇拜她们。曲艺方面,我觉得天津的比北京的好,打算每年都做,明年想做评弹。我跟自己的演员们说,要多看老艺人的盘,如果要能掌握评弹的表演那就牛了!
记者:今年的邀请展涉及古今中外,传统先锋,很多元,明年有什么计划?
林兆华:我希望有更多世界级的大师能来中国,像我以前在巴黎看过皮娜·鲍什的演出,后来就介绍给了中芭,因为我请不起。这些年我一直在联系彼得·布鲁克,但是价格也很高,我在努力争取。我曾经在欧洲和他接触过三次,他是个非常有意思的老头儿。前年我们在英国碰面,我还和他拉钩,请他一定来,结果还是没能来。中国喊了那么多年彼得·布鲁克的“空的空间”了,可惜没人真正看到过。他明年会去香港艺术节,给他们弄了个《魔笛》,不过这个戏的费用我目前还是请不起,还要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