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乃竺谈《宝岛一村》：60年中国人的青春之歌

丁乃竺 表演工作坊行政总监

　　表演工作坊的《宝岛一村》将于11月再次登陆大陆，这是该剧在大陆的第三轮公演。前两次，这部讲述台湾眷村故事的舞台剧都造就了一票难求的局面。为配合第三轮公演的宣传，主办方特地请到了中央电视台知名主持人张越，由她和表演工作坊的行政总监，也是赖声川太太的丁乃竺进行了对谈。一个小时的时间里，两位知识女性谈到了眷村历史，谈到了创作，谈到了爱与人生。从她们的对话里，我们看到了舞台剧魅力的源头，那里闪烁着人类情感的光辉。

　　“他表现出了巨大的、严肃的情感”

　　张越(以下简称张)：这个戏是在一个什么样的契机下诞生的？

　　丁乃竺(以下简称丁)：王伟忠，台湾非常著名的电视制作人，他是从眷村出来的，希望赖老师把眷村的故事做成一个舞台剧。当时赖老师想，眷村故事这么多，横跨了60年的历史，做连续剧会比较好。可王伟忠认为，电视是速食文化，他希望作品能在历史上留下来，这句话打动了剧场界的文化人赖声川，可赖老师一直没有点头。后来赖老师自己讲，他听了一百个故事，但他没有看到一台很好的戏，因为故事都很碎，他没有办法串成一台完整的戏。直到2008年初，赖老师才说他有画面出来了。

　　张：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都了解台湾的眷村。1949年，国民党撤离到台湾时，带走了60万军队，60万人突然撤到一个荒岛上，匆忙中，在这片岛上，盖了一排排简陋的小平房，既像部队的家属宿舍，又像难民营，这些昔日的国民党军官和士兵们一下变成了老百姓，开始过普通人的日子。他们来自中国各个省市，操着各种口音，吃着各种饭，吵着各种架，跟当地人联姻，他们之间也在联姻，然后生下他们的第二代、第三代……很多我们熟悉的人，包括邓丽君、林青霞、张艾嘉等等，都是眷村出来的孩子，这是台湾一个非常重要的背景。王伟忠是眷村出来的，王伟忠是台湾的电视大鳄，台湾电视上最疯狂的娱乐节目都是他做的，可是在这部戏里，我觉得他表现出了巨大的、严肃的情感，他在做史诗，跟他做电视节目是很不一样的。

　　丁：当时眷村里面的朋友们都认为三五年就要回大陆了，所以房子都是临时搭建的，我小时候去过眷村，所有家的门都是打开的，这家可以串到那家去，完全听得到隔壁人在讲话，一点隐私都没有。对于大人来讲，眷村是一个难民营；对于孩子来讲，眷村是一个乐园，因为一下子来了好多爸爸妈妈，好多兄弟姐妹，所以眷村人的情感非常特别。

　　张：北京小孩可能都记得，1976年唐山大地震之后，我们突然全住了地震棚，在马路上搭了一排排临时的破棚子，一个单元的邻居全住在里面，小孩天天滚在一块儿玩，而眷村的人这样生活了几十年。这是很多人的集体回忆，需要被记录下来。

　　讲述所有人青春燃烧的故事

　　张：大多数观众都不了解眷村，但我们看《宝岛一村》会同喜同悲，你觉得有什么人性中共通的东西让大家有相同的感受？

　　丁：第一次到大陆演出的时候，我非常忐忑，我没有把握这样一段故事，大陆的朋友们能不能够理解接受。第一次在广州，观众看戏过程中的笑声和掌声，让我们吃了定心丸。

　　因为这部戏讲的是一群人，在他们很年轻的岁月，离开了家乡，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从真的想回家到想家到回不了家，最后一生就在这儿，这样的一段故事，完全可以跟所有人连接在一块儿。还有眷村里面那种人与人之间互相支援、关心的情感，就像一家人一样，这些东西不仅仅是跟大陆的朋友们连接，到新加坡演出的时候，观众也起立鼓掌十几分钟。所有这些人的故事，他们的青春如何被燃烧，我觉得这些都是《宝岛一村》能够跟大家连接的原因。

　　张：我看到王伟忠在接受采访时，别人问，眷村的故事拿到大陆来演能看吗？王伟忠说，我觉得行吧，《阿凡达》都有人看，外星人都有人看，都是中国人，这个应该是可以理解的。我很喜欢这个戏的一个说法，叫“60年中国人的青春之歌”。

　　“赖声川可以这么单纯是他特别大的幸运”

　　张：你跟赖声川导演结婚都已经30年了，你在赖声川的创作中承担的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呢？

　　丁：我常常讲，在工作上，我是帮他打杂的。因为行政总监管的就是杂事，不属于艺术范畴的都是归我管，我跟赖老师分工分得很好。

　　张：跟赖声川导演接触过的人都说他是一个非常单纯的人，他可以这么单纯是他特别大的幸运，他有条件就只管他的戏，他愿意戏怎么排就怎么排。从哪儿找钱？不知道。票怎么卖出去？不知道。怎么租剧场巡演？不知道。他只做他的戏，他可以这么幸运是因为他有这么一个太太。丁姐其实还是赖声川话剧的第一代女主角，赖声川早期的成名作《暗恋桃花源》，她是第一代女主角云之凡的扮演者。当时她演红了云之凡之后，立刻就退了。从一个演员到幕后制作人的转变，是什么样的？

　　丁：也不是说我喜欢演，当时也有别的因素，其中一个是因为我演比较便宜(笑)。当年“表坊”开始的时候，我们家就是排练室，车库就是办公室。当时80年代，我白天在一家电脑公司上班，晚上回家弄剧团。金士杰给了很大的鼓励，他对我讲，你可以上台的，我就傻傻地被他骗到台上去了。

　　张：金士杰在《暗恋桃花源》中扮演江滨柳。你和赖声川导演结婚多年，感情一直很好，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呢？

　　丁：给予、关怀、责任、知识、尊敬，只有做到了这五点，才可以说你有了爱的能力。只有真的具有爱的能力的人，他才能够像一朵花一样，当他绽放的时候，蜜蜂、蝴蝶自然会来，而不是你每天去寻求被爱。年轻的时候，这些给过我很大的启发。

　　张：认识你的人，跟我介绍你的时候说，你是戏剧的维护者、艺术家的守护人，你喜欢这个称呼吗？

　　丁：我觉得太不敢当了，我只是希望尽一点绵薄之力，对于戏剧或艺术。　（文章来源：精品购物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