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连杰受专访避谈转型 称也是典型的中国式父亲

本期《外滩画报》封面李连杰

在新剧《海洋天堂》中，李连杰第一次不用打斗，而是和当红小生文章扮演一对父子

李连杰扮演一位在海洋水族馆工作的单亲父亲，他的20多岁的儿子(文章扮演)患有自闭症无法自理生活

　　李连杰今年47岁，和他同龄的很多功夫明星，还继续奋战在银幕上。李连杰则成为著名慈善家，现在又把自己塑造成典型的“中国式的父亲”。6月18日，由李连杰主演的影片《海洋天堂》公映，这也是李连杰从影30 多年来，第一部不用动一拳一脚的影片。片中，有大量父子情感戏，李连杰给自己定下调子：不煽情、不刻意，老老实实、按部就班的做出来就好。他说：“我跟很多弱势群体的父母打过交道，比如灾区的孩子，你看到他们的眼神，他们的泪，还有那种要撑下去的决心，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有，直到生命最后一刻也不会放弃的决心，还用去演吗？”　

　　李连杰明显瘦了。两颊平整，颧骨微凸，眼睛有些浮肿。

　　他还是那套装扮，穿黑色T恤，搭配黑色休闲西装，晃荡着两只黑裤管，踩着运动鞋，就这样走进上海威斯汀大酒店的宴会厅。

　　和银幕上气宇轩昂、昂首挺胸的武打形象截然不同，李连杰坐在沙发上，会习惯性含着胸，身体往前倾，腿不停地抖动。有人认为，这是因为他长期拍武打片而形成的条件反射。他的目光比普通人锐利，迅速巡视四周，还保持着动作明星的机警、锋利眼神。

　　从中午10点开始，他一坐就是六七个小时，轮番接受各路媒体的访问，虽然大多数问题都大同小异。

　　“我没有减肥。”李连杰见面就向记者解释。去年拍摄影片《海洋天堂》时，他的甲状腺出了问题，瘦了18磅。直到现在，身体也没完全恢复。

　　6月18日，由李连杰、文章主演的影片《海洋天堂》公映。这部投资仅700万元的文艺情感片，台前幕后的阵容都堪称奢华：张叔平做造型、奚仲文做美术、久石让配乐、杜可风掌镜、周杰伦献主题曲。

　　这也是李连杰从影30多年来，第一部不用动一拳一脚的影片，也算是弃武从文之作。他和文章在戏里扮演父子档，也是今年上海国际电影节金爵奖影帝的大热人选。

　　李连杰今年47岁，和他同龄甚至比他大的很多功夫明星，还继续奋战在银幕上。李连杰则成为著名慈善家，现在又把自己塑造成典型的“中国式的父亲”。

　　“这真的是一部很冷很冷的电影。”李连杰连续说了七八个冷字。

为了让自己的眼神变得不那么锐利，李连杰向导演建议自己戴一副眼镜

　　某天，李连杰从他的老朋友、香港安乐公司的老板江志强手中拿到一个已经修改到第7 稿的剧本，江志强当时说：“看看这个，你不是做公益吗？你不是关心自闭症吗？你不是已经帮助很多人了吗？”

　　剧本讲述一个单亲父亲患上绝症，他的20多岁的儿子患有自闭症无法自理生活，在弥留的2 个月里，他要尽一切可能安排好这个儿子的生活。李连杰一口气看完剧本，看到最后一段，儿子抱着海龟游啊游啊，掉出了一滴眼泪，他自己也流泪了。

　　剧本编剧、导演薛晓路是北京电影学院的教授，也是陈凯歌影片《和你在一起》的编剧。壹基金曾经资助过慈善组织星星雨，帮助自闭症的儿童和他们的父母，薛晓路就在星星语自闭症服务中心做了14年的义工。她写出这个剧本，一直找不到人投资，修改到第3稿，才到了江老板手中。江志强告诉她：“你做了这么多年的编剧，凭你的人脉能够找到一个大牌的男主角，我就投资这个电影。”“我真的找不到。”薛晓路说，她曾经找过内地一个大牌男演员，但对方认为700万元还不够他的片酬。

　　看完剧本不到24小时，李连杰就打电话给江老板，决定出演。李连杰加盟，让一切都变得容易了。

　　参加某个活动，李连杰坐在那里剪头发，发现旁边坐着的就是获得奥斯卡最佳服装提名奖的奚仲文，他就讲这个故事。奚仲文听完，直接说：“我推掉那几部商业片，过来帮你吧。”凭借在圈内的人脉关系，很快，杜可风、张叔平、久石让这样的顶尖人物也来了，他们都从没谈过钱的事。

　　片中另外一位男主角、李连杰的儿子的扮演者文章，因为电视剧《奋斗》走红。薛晓路找到他时，起初他很担心不适合，自己年龄偏大，又不会游泳。导演安排他和一个自闭症孩子在一起呆了180天，在那段日子里，文章就打定主意：“我一定要演。”

　　穿上土黄色夹克，衬衫束在腰带里，背背包，电影《海洋天堂》里，李连杰努力卸下功夫拳脚的劲儿。他穿这身打扮走在大街上，看上去的确和大多数中国式的父亲一样，不厌其烦地教片中的儿子文章，该怎么坐公交车，怎么拖地。

　　李连杰向导演建议自己戴一副眼镜，因为一直有人跟李连杰说：“你的眼神太有杀伤力。”李连杰一直在考虑，怎么让自己的眼神变得不那么锐利？奚仲文帮他去找道具眼镜，在一个古董摊上，为他配了副平光镜。但是李连杰不愿意，觉得太做作，后来他自己去验光，配了一副老花镜。他说第一次戴眼镜，看书很清楚，但走路有点不对劲，总觉得脚应该已经着地了，但其实还没到。

　　现在所有人见了李连杰，都会问同一个问题：“你是不是在弃武从文？要转型？”每次，他的回答都是一样的：“有什么好转的。我都这么大年纪了，该做点要做的事儿了。”在片中，有大量的父子情感戏，还有掉眼泪的戏，李连杰一一应对过来。他给自己定下调子：不煽情，不刻意，不要刻意地拧观众的眼泪，老老实实、按部就班地做出来就好。

　　“我也是典型的中国式父亲”

　　李连杰是4个女儿的父亲。有人冲着李连杰说：“你演了一个了不起的父亲、英雄式的父亲。”他就连连摇头：“千万别提这两个字，千万别说伟大。我不认为他是英雄，也不是大爱，就是一个很平凡的人，但是值得我们尊敬。”

　　李连杰的前妻黄秋燕是他长达20年的同门师姐，他们的恋爱属于“姐弟恋”。1988年，黄秋燕怀着七个月的身孕，跟李连杰到美国洛杉矶开拓事业，他们在美国先后生下两个女儿李思、李苔蜜。

　　这段婚姻结束后，李连杰把所有的财产都给了前妻，两个孩子由他来抚养。他说：“我有能力把她们养大，我当时所能做的就是如此。”他把两个女儿送回北京母亲家，由母亲一手带大。现在这两个女儿都在美国读书。

　　他和现在的妻子利智也有两个女儿。1999年，李连杰和利智结婚，同年利智怀孕。他就履行自己的承诺，推掉了出演李安的影片《卧虎藏龙》的计划：“生孩子的这一年，我就不做任何事情，要呆在家里。”事实上，这部电影早在两年前就找到李连杰，之后这部电影在好莱坞备受好评，也得到奥斯卡奖的认可，但李连杰不后悔：“我觉得这样做是对的。”

　　从上世纪80年代一直到2000年前，李连杰都在香港、好莱坞发展。而现在，他把家定居在上海。长达20多年的时间里，李连杰自认自己的思维习惯、生活方式还是传统的中国人，自己的根还在内地。

　　他平常喜欢穿布鞋，穿衣服也不讲究，张口说话还是那口京片子。“骨子里，我也是个典型的中国式父亲。”小时候李连杰比较叛逆，不听大人的话。现在自己当父亲了，他很在意：“一定不能让孩子觉得我很罗嗦，或者强加给她们一些价值观。”

　　2007年，在刘德华香港红馆演唱会上，一个7岁的小女孩穿着蓝色的舞裙惊艳亮相，和刘德华跳起拉丁舞，全场观众一片惊呼。这个小女孩就是李连杰和利智的女儿Jane。李连杰透露，女儿当时的圣诞梦想，就是跟刘德华在红毯上跳舞。“这是她的梦想，我就会支持，你就去做吧！我不会压抑孩子任何想法。”那一年，李连杰和利智都放弃了圣诞出游，专门留在香港，看女儿跳舞。

　　在李连杰看来，很多父母都先对孩子有个定位，比如做律师、会计师，然后推着孩子往前走。一旦孩子和父亲的价值观相悖，就产生了矛盾，“我不希望有任何矛盾，生命就这么几十年，他们愿意做什么就去做。但是我必须给她们分析清楚，为了得到那个东西，你要付出多少。”

　　女儿们一直都以李连杰这个父亲为荣。李连杰惊讶地发现，其实女儿也有很强的自尊心，她们会跑过来对他说：“嗨，我最近认识了一个朋友，她对我很好。”然后，她会和父亲强调：“她不是因为你哦，她就是因为我，所以才是我的好朋友。”

　　“我觉得很开心，我也不希望自己成为强大的阴影，他们的一切都是因为父亲、母亲才得到。否则，等将来长大，她们会很痛苦。”李连杰说。

　　李连杰现在的国籍是新加坡，他承认，移民是为了孩子。“我在美国住了很多年，一直都很想给他们找一个很放心的、可以学中英文的地方，让他们安全地长大。后来走了很多地方，最后找到新加坡，他们在新加坡我很放心。连门都不用锁，我就跑了，去做我自己的事情。”

　　“拍电影只是业余爱好”

　　李连杰两岁的时候，父亲到上海出差时，意外去世。

　　“对于父亲，我也没有任何印象，他对我也没什么影响。”李连杰告诉记者。

　　母亲是售票员，艰难地拉扯着5个兄弟姐妹长大。李连杰是最小的孩子，父亲的缺失，让他从小就很叛逆、调皮，总能做一些别人不敢做的事情。他也迫切地想早点赚钱，解决家里的经济负担。

　　8 岁时，他被选入北京什刹海体校学习武术，15岁时已经连续5 年夺得全国武术冠军。从11岁起，他开始每月有5 元钱补助工资，按当时的规定，只有到16岁才能作为学徒，拿到固定工资。因为拿一块金牌就能跳一级工资，李连杰的工资跳得很快，13岁就跨过了学徒16元、19元、26元几个档次，一下子到了43元。16岁的时候，他的工资已经到了88元。但那时候，拍一部电影，工资只会补助1 元。而按照香港当时的市场价，他的身价已经过百万。

　　他告诉记者：“18岁，我打算从武术队退役的时候，在那个年代是不可想象的。我的绝大多数搞武术的朋友，他们一辈子都改不了行，现在还在练武术。”

　　李连杰掰着指头数自己的人生时，很自豪。“我觉得我这一生做了很多事情，就像别人过了很多个人生，很丰富。”

　　“我跟别人不一样，从小就很叛逆，每一次做出决定都会引起轩然大波。”很多年前他离开内地到了香港，然后又离开香港去了好莱坞。2004年，当他决定放弃拍动作电影做慈善事业时，又引发巨大的争议。“只要有人喜欢你，演员可以一直做下去，直到没有人看了，你才会退休。但我不是这样的人，我总有新的想法，像孩子一样，想做新的东西。”

　　李连杰现在经常会跑步、骑脚踏车、打羽毛球和乒乓球，但不练武术。

　　最近3年，李连杰只拍了一部动作片《敢死队》，还是因为好友史泰龙亲自邀请。“就是去度个假。”李连杰说当时做公益很累，连续几个月都没休过周末。史泰龙来找他时，李连杰对剧本提出了两点要求，第一点，就是不要让这些人去打阿拉伯人，因为中东有很多他的慈善伙伴。史泰龙问：“那打什么？”李连杰说：“打索马里海盗，这基本上是全世界都认同的事。”第二点，把他演的这个角色换成越南人，而不是一个中国人。“演中国人，我会很累，有压力，如果角色变成越南人，就没有任何问题。”

　　“如果你能改，我就来拍。”史泰龙把这两点都改了，李连杰一个人拖着10个助手，拍了五个礼拜的戏。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在度假，有专门做饭的、梳头的、化妆的，每天，这群人都去买大堆的东西，李连杰说：“你看，我们中国人帮你们经济复苏吧！”拍戏过程也很开心，就是一大帮动作明星凑在一起玩。

　　李连杰说，现在拍电影是业余爱好。他的主业里，包括壹基金慈善事业，同时，他还有很多其他的想法。

《海洋天堂》拍摄现场

　　B=《外滩画报》

　　L= 李连杰

　　“给年轻人解压就讲黄色笑话”

　　B：拍完这部电影，应该有很多人嫉妒你，因为你基本上完成了一个功夫明星的所有梦想：功夫片已经拍到极致，然后又有了自己的精神寄托——壹基金，现在又成功地转型成为一个真正的演员。

　　L：我从没想过要做一个真正的演员，就是要做一些该做的事儿。所有的媒体都在说：“哎呀，你要转型啊??”我转什么型啊，有什么好转的？我都这么大年纪了。我的想法很简单，一个导演花了14年，写了个剧本，而且这14 年，她都在做义工，任何人听到这事，都觉得挺尊敬这个人的。在今天的商业市场上，用700 万人民币去拍这么一部很冷僻的电影，很难想象。

　　B：这700万都不够你拍一部功夫片的片酬吧？

　　L：700万，你自己算它够不够片酬。

　　B：坦白说，这部电影你拍的时候，真的没有花多少力气？不管怎么样，对你这个角色应该不是那么容易完成的。

　　L：真的不能花力气。我其实蛮理解这个父亲的，就是每天默默地做，也没有回报，还永不放弃。电影里面没有坏人，没有对立也没有冲突，爱情也很含糊就过去了，要做的一切都必须很含蓄。我又不想挤眼泪、不想煽情。我就说，就是要平淡，生活就是这样，埋怨社会没有任何作用，也改变不了现实，就是自己去做，不放弃。所以，电影的整个调子我一直压着，一直压得很低很低。还要跟所有人说，我不需要表演，不需要过火，就是这么一个朴实的东西。

　　B：当你真的朴实到像一个真实的故事，商业影院会不满意。

　　L：对啊。我整天跟人开玩笑，真的没有多少人看的话，我就拿到各个大学去，和孩子们聊聊，跟学生们聊聊，放给他们看，也挺好的。

　　B：你也是这样说服投资方的？

　　L：这部电影只有700万的投资，有这么一大帮幕后的人在撑着，亏的机会不太大。有没有人放这部电影，有没有人看，才是问题。

　　B：当你决定来演这部电影的时候，有没有一些压力？虽然你已经拿了金像奖影帝，但还是有很多人会关注你，到底文戏成不成功？

　　L：我根本不会在乎别人的想法，也不会有任何压力。这种电影就是要用心去感受的东西。人家问我，你表演下了什么工夫？如果我真的在表演上下工夫，就肯定错了。这几年下来，我跟很多弱势群体的父母打过交道，比如灾区的孩子，有残疾的孩子。你看到他们的眼神，他们的泪，还有那种要撑下去的决心，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有，直到生命最后一刻也不会放弃的决心，还用去演吗？我就是把这种最普通的情感，用最平实的方法表达出来就可以了。

　　B：让你给自己的表演打分，可能是很为难的事情吧？

　　L：打分是没事自己给自己找烦恼，分数有什么重要的？其实你、我说什么都没用，最后还是观众说了算。这个行业我在20多年前就很清楚了，导演喜欢你也好，某人喜欢你也好，都没用，最重要是老板肯为你说话，肯为你掏钱。这个原则不仅在中国内地实用，在中国香港、在美国一样实用。别人都说，有种族歧视，但是我要说：“没有人种族歧视，因为没有人歧视金钱。”他不喜欢你，但是你能为美国的老板赚钱，他一定要请你，一定把你伺候得好好的。我认识一个大公司的老板，他恨不得跪在地上，求我给他演戏。其实我知道，他根本不喜欢我，还恨我恨得不得了。我也恨他，呵呵。但这个游戏还要继续玩下去。

　　B：这个戏里面其他人都是比较年轻的演员，你是资历最深的，怎么和他们拉近距离？

　　L：其实大家资历都很深，文章演那么多电视剧，桂纶镁也演那么多电影。我只是在这个行业里混了30多年，的确是资深了。我拍这个电影，第一件事就是给大家减压，让他们不要因为跟李连杰合作有什么压力。我很清楚，面对我的时候，他们心里一定有压力。我其实很随和，给他们减压我有自己的方法。我们只有2天的磨合时间，走场借位，接下来马上进入拍摄时期。我必须用最简单的减压办法，在最快的时间里，把自己的面皮撕下来，把大家融入电影里。

　　B：你的方法是什么？

　　L：讲黄色笑话啊！这个最简单、最直接。片场里所有人都讲，凡是进过电影行业的人都知道。在片场，你来一段，我来一段，完了拍拍戏。基本上，两天下来，他们立刻会说：“原来你也是常人，原来你的脑子里也有很多不是那么公益的事情，你也有很多笑话。”笑话讲完之后，基本上大家就很容易融合在一起，没有隔阂了，没有压力了。

　　B：这也是你过去百试不爽的方式吗？

　　L：当然。我怕儿子文章有压力，见着我不知道说什么；也担心那个暗恋我的人，不敢暗恋，见着我一举一动她都害怕，那怎么办？那怎么演戏？很多人都不肯说真话。如果你在片场呆着，就见到大家都在那儿一段接一段地讲。现在这种故事很多，手机短信等什么故事都有。我又不是圣人，我也是普通人，只不过我做的行业是电影。大家觉得电影明星应当是怎么样的，其实我们都是人，不要那么崇高。最后的结果就是，在拍这戏的时候，农民工也来讲一个笑话。我们剧组里有很多河南农民工，讲到最后，就喊他：“打灯的！你来一段。”然后，我就在剧组里学了一个新单词叫“目奸”。

　　“过去，我只要支票”

　　B：有意思的是，当你拍《投名状》时，曾当众宣布：从此电影是我人生中不重要的事情了。反而是那个时候，你拿奖了，你的演技得到大家认可。是不是因为你卸下“表演作为你的终身目标”之后，反而能够轻松了，能够从容地面对演戏这种工作？

　　L：我都忘了《投名状》的时候我说了些什么，但是我非常清楚，在拍《霍元甲》的时候，我就说：“这是我最后的一个武术电影。”因为那部电影已经签约了，海啸结束我必须去完成，此后我的心态就完全转向做公益了。做公益我也要学习，要做市场调查，学习国外的经验，所以我自己跑了一两年，电影的分量对我而言就放得很轻了。这几年拍《投名状》、《功夫之王》，包括《敢死队》，这几部戏我都当玩儿似的，去了就拍，不用想的。陈可辛导演就知道，我在整个拍戏的过程中，还拉整个剧组去做公益，见人就讲壹基金。剧组的人都说：“你怎么不表演，整天在那讲公益、公益。”那时候，我正在创业阶段，沉浸在那个世界里，大家觉得我有点疯狂。

　　B：那时候，大家都认为你是走火入魔。

　　L：你要去创一个新的事业，走火入魔是没办法的。走火入魔这个词我觉得不大合适，其实那种状态更像是疯狂。我一直说我是一个疯子，很疯狂，如果最后落实下来了，那就变成一个很有天分的人。如果疯狂没有落实下来，他就变成一个傻子。科学家都很疯狂，改变历史的人都很疯狂，因为他在创一个大家根本不接受的东西，或者完全不理解的东西。疯狂是对的。走火入魔就是说，你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像中邪了一样，大家都不理解你，你也不知道自己。但是我一直很清晰，就一定要这样推，努力往前走。

　　B：但是当电影不再是你的主业，你的工作中心变成公益事业时，你的状态也放松了，反而表演上获得认可。作为一个功夫明星，能够拿到影帝奖，这种几率非常小，难道不是吗？

　　L：比例很小，但是我拍戏的时候不是为了拿奖。你如果就是为了拿到一个东西：荣耀啊，奖励??那就比较吃力，因为你的目标太刻意了。它不像参加奥运，奥运的目标就是，我要拿冠军，一直追着、打着，就能实现梦想。电影反而是越放松，越随意，越自我的时候，可能出来的东西，才会越像你努力想要的东西。

　　B：你过去也很努力，也做过像追逐奥运冠军那样的事情吧？那个阶段也有过。

　　L：不是。作为动作演员，我从来不去想拿奖的事儿。大家整天都在开玩笑说：“你拿奖还是拿支票？”我说：“我当然拿支票，怎么可能拿奖呢？拿奖也轮不到我。”全世界都是如此，动作演员就是占领市场，你的市场占有越大，动作电影就越成功。他们不会拿一个奖给施瓦辛格、史泰龙，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不光是中国人这样，全世界都这样。

　　B：我觉得你目的性很强，有时候说话特别直接，比如要支票，这是一贯的风格吗？

　　L：这是事实呀，我为什么要含糊，藏着掖着呢？我喜欢讲实话，但是别人说你不能讲实话，你应该怎么样。几十年前，就有人说：你穿衣服要注意，不能这样，我从来不理。我给你一个事实，听也好，不听也好，我没有欺骗任何人。上世纪90年代的时候，大家面对两个选择，一个奖杯，一个支票，大多数人都说：要拿奖！但是我要支票。

　　B：现在这两样东西让你选，你还会这么选？

　　L：现在，这两个东西都无所谓。所以，我才拍了这样一个根本没可能拍成电影的故事。

　　“没有底线，就真的走火入魔了”

　　B：跟你同龄甚至比你大很多的人，还是银幕前的当红演员，比如甄子丹、成龙，每年都要拍五六部戏。而你则完全过了这个阶段，你怎么看待这些动作明星？

　　L：我从来不喜欢评价别人。这个世界只要你合法，做什么都没有对或者错。美国以前有个动作明星，专门演警察，他冷笑着，拿着枪，都70 多岁了还整天拍电影，我觉得也挺好。每个人都可以按自己的生命轨迹去走，不要去评价对和错，自己发挥就是了。市场会来决定，观众不喜欢你了，你就放弃了；观众喜欢你就继续。

　　B：你现在兴趣都在一些比较“冷”的东西上，类似于《海洋天堂》这样的影片，接下来这类题材找你的应该会很多，你都会去演吗？

　　L：也不见得。我接下来会拍的戏，有些是江湖，有些是人情，有些是债，都要还的，那就去做。还有一些是自己想做的事情，我觉得很好玩的，就是从另外一个角度讲故事、看世界。

　　B：当你的慈善事业步入正轨，现在的你应该轻松很多。

　　L：现在，壹基金已经进入正轨了，有这么多企业家、学术界的领袖们，还有财务会计、律师等好几百人帮着做义工。我现在基本就看看，为壹基金未来的三年做一个战略定位，或者服务于一些大的客户，我们叫客户服务，还是需要我去完成，一些突发的灾难性事件，也需要我应急反应。

　　B：这时候你就能抽空去做一些其他感兴趣的东西？

　　L：对，其他感兴趣的东西已经酝酿了好几年了，已经在酝酿了。不过现在不能说。

　　B：其实现在业界，大家也有流传的说法：只要你支持壹基金，再烂的片子，你也愿意，是这样吗？

　　L：那倒未必。如果再烂的片子我都去，那我就真的是走火入魔了，呵呵呵。

　　B：那你的底线是什么？

　　L：我首先看你的动机。这个导演做了14 年的义工，写了这个故事，她的动机一定不是瞄着李连杰，我相信她的诚意。我在这个行业里那么多年，多少积累了一些经验，心术不正，我一看就知道。我也经历过很多被欺骗的事情，不是电影，是被人用公益的名义欺骗了。但是我不会出声，因为大家没有破坏法律的底线，只是运作手法太商业，只为达成自己的目的。那好，下次我们就不要再交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