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孟奇与山寨明星
2008年底,四川人施孟奇把在中国热闹了一年的“山寨文化”推到高峰。他声称要办一台“山寨春晚”,给全国人民拜年,“山寨春晚”将在大年三十晚上21时09分通过网络向全国网民直播。
探秘排练现场 与央视春晚的“神秘感”不同,“山寨春晚”摆出开放的姿态。北京北五环外的领地大厦B座602室,就是“山寨春晚”剧组所在地,4个单间和一个客厅约120平方米。客厅是“山寨春晚”审查节目的地方,中间搭了一个长4米、宽2米的小舞台。
舞台右边摆放着一台电脑和一个简易的调音台。舞台左边贴着张“山寨春晚”宣传画,上书“人民春晚人民办,办好春晚为人民”。
舞台上,来自天津师范大学的肖云珍正在演唱歌曲《故乡》,台下一位老人不停地打着拍子,眼泪止不住地流。这位老者名叫谷继成,是祖籍湖南的美国华侨,这首《故乡》是他在美国时创作的。“剧组一听这首歌,就喜欢上了。”谷继成说:“"山寨春晚"是民间的,民间文化并不是低俗文化。我在剧组所见到的节目,质量都很高。这首《故乡》曾获过文化部的一等奖。”
草根老孟经历 老孟身穿一件深色西装,戴着一副黑框眼镜。身高1.68米左右,微微有些秃顶,显得有点不修边幅。
“别叫我全名,就叫我老孟好了。”1972年出生的施孟奇是四川达州人,至今单身。老孟有些骄傲地用四川话说:“我当初要办"山寨春晚"是搞着耍的,就想让大家在北京过个好年,没想搞这么大!”
老孟觉得自己从小就有“山寨”情结。“我小时候的书包就是用破衣服"山寨"的。多数玩具也是用木块、泥巴等"山寨"的。”读小学时,施孟奇最牛的山寨产品就是用火柴盒、废电池等做的一个山寨照相机,同学们都来排队观看。他在中学最牛的山寨产品是用日光灯的镇流器做的一个防盗器,放在课桌里。“虽然我课桌里有很多好玩的东西,但没人敢拿。”
1993年,没考上大学的施孟奇进入电大学习财贸专业。后在达州市环卫处任财务科长。
2001年,他辞掉工作,来北京学习计算机。不久后就租了间办公室,办起网络公司。“说实话,那只是个皮包公司,不过,却让我淘到了第一桶金。”之后,施孟奇接触了婚庆行业,成立了一家以婚礼摄像和主持人培训为主的公司。正因为开了婚庆公司,老孟才有了筹办“山寨春晚”需要的音响、摄像机、话筒。
正说着话,一个工作人员跑过来说:“"牡丹仙子"来了!”老孟告诉记者,“牡丹仙子”是现在的网络红人。不少网络明星都有意愿参与“山寨春晚”,其中,“林家小妹”已初步确定担任“山寨春晚”的主持人。“"芙蓉姐姐"的经纪人也曾找我谈过,不过我没同意,她来了,就不山寨了。”
采访过程中,老孟的电话响个不停。眼看场面越搞越大,他干脆开通了名为“中国山寨电视”的网站,并冠以CCSTV(CHINACOUNTYSIDETV中国山寨电视),以便向网友报道最新进展。
给我一点空间 和老孟接触后,感觉他并不如外界报道的那么“牛”。他其实很担心会搞砸,但他精神头很足,总是神采奕奕地谈论着关于“山寨春晚”的理念和想法。
《环球人物》:你为什么要办“山寨春晚”?
老孟:朋友一起聊天,忽然就想出这个点子了。好多在外打工的网友除夕回不了家,不如做个春晚来娱乐一下。央视春晚没咱们老百姓参与的份,我们这“山寨春晚”都是网友创作节目。
《环球人物》:你对央视的春晚怎么看?
老孟:我看了二十多年,娱乐性很够,一年比一年精彩。但我觉得“山寨春晚”可以加入一种大家同乐的性质,这也是“山寨春晚”最重要的宗旨。
《环球人物》:你为何要打出“向央视春晚叫板”的口号?
老孟:其实我们不是要争个高下,就是你弄我也可以弄的意思。打出这个口号,是想让大家关注。开始有点心虚,通过和网友接触,我现在底气十足。因为我知道草根的群体有多大,力量有多大。我的博客里有这样一段话:我们坚决不假唱,我们选拔节目没有潜规则;央视根本就不怕我们,但我们也不怕央视;我们不和央视拼设备、拼技术、拼明星,我们拼创意,拼感动观众;央视的智慧来自导演,我们的智慧来自基层的兄弟姐妹。
《环球人物》:“山寨春晚”有哪些花费,钱从哪儿来?
老孟:我们没什么钱,一开始花140元注册了个域名。我也没钱打广告,只是给车身喷了几个字。办公室就几台旧电脑,工作人员都是志愿者。因为不是大型商业演出,也没有什么大笔费用支出,现在的办公室,是我以前办公司的时候租的。有家企业给了我们几万块钱,我们要把钱花在实处,把我们的春晚办好。
《环球人物》:有哪些节目形式是“山寨”央视的?
老孟:我们的节目很多都是“山寨”央视的,有歌舞、相声、小品等,不过我们突出了民间杂耍。央视今年的开场舞好像是扇子舞,我们也有开场舞,但不拿扇子;央视每年的春晚都要读各地贺电,我们也读,不过是网友发来的;央视的节目主持人一般是6个,我们也准备弄6个;观众互动和抽奖,我们也正在考虑之中。至于央视最后的一个节目《难忘今宵》,我们不会“山寨”,因为有版权问题,我们有我们自己的最后压轴曲,而且是原创的。
《环球人物》:有明星参加吗?
老孟:当然有,具体是谁现在还不能公开。很多山寨明星也会出场,山寨黄宏、山寨周杰伦、山寨周华健等等。
《环球人物》:你们怎么筛选节目?
老孟:截至目前,报名的节目有700多个,我们初步决定的节目数量为30个,将有100多名演员参加演出。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大家,“山寨春晚”的节目,一定都十分好看。
《环球人物》:你自己最喜欢的节目是哪个?
老孟:我喜欢的节目很多,比如歌曲《故乡》、民间杂耍、山寨版的《千手观音》,还有来自四川灾区的羌族朋友的器乐表演。
《环球人物》:现场观众是否收门票?
老孟:绝对不会。所有观众都是不能回家的农民工和学生,不用他们掏任何费用。
《环球人物》:央视春晚集全国之力,都要筹办半年之久,而“山寨春晚”要在两个月中办出高水平,似乎有一定的难度。你想没想过可能会失败呢?
老孟:我只是一个草根,各方面都不能和国家大台相比,我已经做好挨骂的准备。希望大家给我一点空间,不要逼得太紧。但不管晚会最后是得到表扬还是批评,我都是第一个办“山寨春晚”的人。如果搞砸了,我就去干老本行,搞婚庆公司养家糊口。
专家学者热议 “山寨春晚”尚在筹备阶段就已经赚足了眼球。人们不禁要问,2009年的除夕夜,这台互联网上的盛会究竟能引来多少点击量?有多少中国人会上网看春晚?记者就此采访了四位学者及文化评论家。
朱大可(著名文化学者,同济大学文化批评研究所教授):“山寨春晚”只是好玩而已,不能指望它会出现什么文化奇迹。但它的出现,必然会对主流春晚形成压力,逼迫它吸纳更多当下的民间趣味与元素。
“山寨文化”至少包含3种完全不同的类型:一、盗版文化:以剽窃和模仿获取市场利润,这是中国原创力下降的主要原因,表达出商业伦理丧失后的民族制造业现状;二、反讽文化:以戏谑性模仿进行价值颠覆、解构和批判,与市场和利润无关,只是草根民众自娱自乐的文化游戏而已;三、流氓文化:从“山寨”这个词语中可以引申出造反、叛逆、草根等多重语义。对于上述3种山寨文化应当分别对待。对盗版文化应予以否决,对反讽文化应给予鼓励,而对流氓文化中所包含的复杂因素,则应作更加精细地观察与辨析。我认为,在中国,“山寨文化”不仅有悠久的历史,还将拥有无限久远的未来。
胡志峰(中国传媒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山寨春晚”不就是模仿秀吗?它的出现体现了媒体的自由竞争,本身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山寨”是个时尚名词,年轻人喜欢无可厚非。作为草根,希望在主流媒体中发出一点声音是很自然的事情。一方面是政府对民间声音的关注,另一方面是草根表达话语权的愿望,借助网络这种新媒体的力量得以实现。这是个好事。但是,也没必要太重视它,不捧不压,就让它自然而然地发展。
王小峰(资深媒体人,文化记者):“山寨春晚”如果真的弄出来,应该不错。这么多年,央视春晚已经把各地电视台的除夕节目挤到边缘。这是个很有中国特色的现象,整个中国的除夕之夜,只有央视一枝独秀。
现在要搞一台民间的网络春晚,挺好。我相信民间智慧一定会比精英智慧更有吸引力,民众对快乐的追求一定比精英们对教化的追求更精彩。我要看山寨版春晚。第一,它让我在除夕之夜有另一个选择;第二,让我能看到一种创作自由,这是最重要的。也许山寨版春晚简单、粗糙,舞台效果不尽如人意,演员可能不专业。头一次办,难免乱七八糟,但那是自由的。“山寨春晚”组织者的心态很关键,以什么姿态来做,是投机、炒作还是自娱自乐。我总觉得,什么事情一旦搞大了,就有可能变味了。
谭飞(策划人,专栏作家):“山寨春晚”最终没能上贵州卫视,说明它还是得回到民间的方式。“山寨”和“招安”是死对头,如果在卫视播,那就违背了“山寨”的本来意义。
“山寨春晚”这个想法挺好,春晚就是应该百花齐放。不能简单地把劣质的等同于“山寨”,“山寨”应该是一种平民中的精英文化,有它高品质的一面。
但是“山寨春晚”我不会看,一是我不喜欢在网络上看视频,速度慢;二是这么仓促准备的东西,很难指望会有高质量的好节目。“山寨春晚”尽管在网络上炒得很热,但我认为对传统春晚不会有任何影响。
链接 “山寨”一词源于广东话,是“小型、小规模”甚至有点“地下工厂”的意思,其主要特点为仿造性、快速化和平民化。
“山寨”的兴起源于山寨机的走俏。从“山寨手机”到“山寨《红楼梦》”、“山寨《百家讲坛》”,再到“山寨春晚”,“山寨”一词渐渐演变为一种社会文化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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