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筹备迟迟定夺 北京奥运开幕式筹备纪实

    【来源：南方周末 作者：李宏宇】

　　北京奥运开幕式文艺表演的第一场，本名“夸父追日”，这一段落也经过了正式排练，但最终没有实施。“有人认为夸父这么飞过来，很多人会看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王长江是新影厂奥运官方电影团队中的一名导演，专门负责《北京奥运开幕式筹备纪实》的拍摄制作。2007年8月，他和他的摄制小组办妥了奥运开幕式导演组的入场证件，正式进驻开幕式筹备中心开始拍摄。这部纪实由奥组委提供一定经费，新影厂作为承制方，最终的40分钟成片由奥组委审定，在开幕式结束当晚的新闻发布会上，分发给与会的各家中外媒体。“夸父追日”最终取消夸父，改成了“画卷”，如同正式演出的“文字”一段，曾经定名“诸子百家”，高低起伏的字模曾打算排出孔子头像，最终也未实现；而原名“大秦古乐”的秦腔与秦俑“皮影”一段彻底消失了，改为现在的京剧提线木偶。

　　从2005年3月开始筹备并向全球征集创意方案，直到奥运开幕前十数天，开幕式文艺演出始终在变化当中，没有定数。王长江拍摄了扮演夸父的演员准备上威亚的镜头，本是纪实片的片头，经过奥组委审定的终稿，也变成2008名带妆演员推着缶涌进鸟巢排练场地，列阵、实演，缶面闪烁的灯光组成倒计时数字。“我看到开幕式创作者，包括那些辛苦训练的演员，我就想把他们比作夸父。”王长江说。

　　“纸”的保卫战

　　“现在说让我放弃它，不可能！”总导演张艺谋在创作组的一次会议上表达自己的坚定立场。他挥动着手里的一张纸，另几位导演和创作人员都坐在桌旁，就他一个人不停地来回走动，语气急切。“就这一张纸，从头到尾3个小时，这个是值钱的。同类表演你在全世界看到过没有？没有！”

　　“当然这么大一个东西在空中，我不认为它会美，它有时候会成为你的累赘。”张艺谋甚至不容导演陈维亚插话，“但是你把它坚持下去，到最后那个观念是最大的。要没有这个你根本打不了希腊那滩水。”

　　他指的是4年前雅典奥运会开幕式上，演员在水面上的那段经典演出。张艺谋和他的团队，一开始就志在创作一个“超越性的、前无古人的奥运开幕式”。但这时张艺谋显然感到这张“纸”面临着重大的危机。

　　“画卷”当中的那张纸是张艺谋在整个开幕式中的核心创意，而且贯穿始终。画卷在纸上，独舞的演员在纸上，孩子要给它着色，运动员入场会在纸上踏出七彩的足迹，最后罗格还要站在这张纸上讲话。但是导演组中对这张纸的质疑始终存在。来自英国的舞美总设计马克·菲舍就担心，现场观众和电视观众都难以认同那是一张纸：“大到36×16米的时候，仍然能表现得像一张纸，我认为世界上没有一种材质能做到。”

　　严格说来菲舍的意见是有道理的。从质地上我们会直觉那是丝绸、锦缎甚至毯子，并不容易直接想到纸。但张艺谋竭尽全力捍卫了自己的创意。

　　“九段表演，有好有坏就不说了，散也罢，谁都可以提一大堆意见，可以提很苛刻的意见。无所谓，我也知道我们永远不能做到完美。但是如果把这个保住了，我就认为本届奥运会，我自己做了一个独特的东西，一个独特的构思。”张艺谋说。

　　他也还是做出了妥协：“纸”的尺寸从最初的36×16米，减到20×10米；原先设计的U形、N形、L形弯曲和对角弯曲等复杂动作，最后基本只留下平铺和U形弯曲。

　　脚印险些踏空

　　29个巨大的焰火脚印沿北京中轴线从南城门永定门一步步迈向鸟巢，蔡国强给它们做了迷人的注解：“想象一个看不见的巨人，在地球上走过去，国界对他来说是不存在的。鸟巢和奥运村在中轴线，从时间和空间上，都与过去的历史发生关系。”

　　但这一串“历史的脚印”也险些没能印上北京的夜空。

　　蔡国强最初找到美国一家大型焰火燃放公司负责脚印焰火的施放，试验的效果并不好。脚印的形状没有问题，但因为填药量有限，焰火燃烧时间太短，半秒钟甚至 1/3秒一闪而过。此外单个的焰火弹在空中炸开，不是点状而是团状，“脚印”不容易辨认。经过两个多月改进，直到春节前后，问题始终没解决。

　　情人节，视觉特效主任设计师马文收到消息，大脚印取消。此时蔡国强在美国准备自己的纽约个展，马文一个人回北京争取挽回局面，“在组里，我已经感觉到大家在躲着我走。”她给蔡国强打电话：“如果你回来之前脚印不翻案，我觉得你没有必要回来了。”

　　终于他们想到了陈彦文，这位民营企业的老板原本只负责用他发明的“膛压炮”，在奥运会开幕式上用焰火打出五环形状，这种设备可以更精确地控制单个焰火弹的发射角度和高度，而且试验效果已经得到张艺谋认可。似乎没有费太大的劲，陈彦文的炮就近乎完美地解决了美国公司的问题。最后，美国的焰火公司只完成了开场时焰火倒计时部分。

　　公然演了两分钟

　　纸和火药，以相当高科技的方式登场，指南针仅以道具形象出现。中国古代四大发明中，以人力而言难度最大的当属活字印刷术的表现。897个能够自如升降的框架，以动静起伏组成图形、文字和动态效果。通过计算机来编制每个字块的动作程序也许不算复杂，但每个字块下边的表演者，要背下自己近10分钟的动作口令，每一个节拍的高度和速度都容不得差错。四周装上网罩的金属架密不透风，表演者在里边的运动量相当大，在训练中，每人每天都要喝掉12-16斤水。

　　现代段落中，在那只“地球”上翻飞的人，是另一个难度最大的部分。刘欢和莎拉·布莱曼可以站在“北极”演唱，而来自河南嵩山塔沟武校的演员，则要靠钢丝吊着完成奔跑、翻腾动作——北纬60度和30度处难度还算正常，赤道上的演员就是水平悬空，而南纬位置上的演员则几乎倒悬。“我自己是舞蹈演员，让我上去，几乎是一步都走不出去。”分场导演陈洪武叹道。那些半大孩子面对镜头，憨厚地表达着自己的兴奋，能够参加奥运会，在他们看来就像梦一样。长期的吊钢丝训练，孩子们付出的辛苦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由此也可以猜到李宁的辛苦。擎着火炬在高空迈步“奔跑”的李宁倒是给许多人留下了“夸父”的印象，但张艺谋在圣火点燃仪式里设计的另一个细节，电视机前的观众很可能没注意到。李宁脚下，鸟巢的檐口立面上投射的一幅幅影像，是北京奥运圣火在全球的传递过程。“我们当着全世界的面，让这纪录片公然演了两分钟，如此隆重地让你看了两分钟。我们是不是够另类？是不是够胆大？这就够了！”摆明了与过去的创意较量，确定点圣火方案之后，镜头里的张艺谋显得底气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