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商业滥情与现实文艺间的取舍难题

[卷首语]　王小帅的新片《左右》在不久前结束的柏林国际电影节上获得了最佳编剧银熊奖，这部王小帅从影以来情节性最强的影片，将于4月1日在内地公映，下面是影评人宋子文带来的第三篇独家影评……[我来说两句] [独立影评①用爱与人性《左右》观众][②中产阶级的情感与伦理焦虑]

　　《左右》的创作定位并不是十分单纯，相对于王小帅之前的一系列电影作品，此次实践颇有些向新方向转型过渡的趋势。以故事规格来看，影片所给人的印象仿佛与当前电视机银屏上下热播的那些苦情、滥情戏相仿，都是在接连的不幸与万幸之间强赚着观众们的泪水与欢笑。假若这个题材流通到电视剧市场，我相信商家肯定会争相改编，会在第一时间抢在手中。

　　王小帅不是商人，当然也不是那些仅仅考虑把中年妇女阶层煽哭的二流编剧。

他有自己的想法，凭借电影的有限配置将简单的问题复杂化，在最为平凡的生活腔调里酝酿着一系列压迫得人为之喘不过气来的冲突与矛盾。最终他所强调的并不是一个大圆满或大崩溃的结局，而是这个制造问题与解决问题的过程。

　　煽情

　　也许，这个故事本该成为一个催泪弹，让那些心理脆弱的观众在影院里为之痛哭流泣，按照大多人的想象，它更该成为如同港台商业剧那样让女主人公抱着孩子歇斯底里地从头嚎啕到尾。破裂的家庭、患病的孩子、执着的母亲、左右的为难，这些元素甚至让人想到了八十年代的台湾文艺片，令《妈妈再爱我一次》的印象又在脑海里重现。但事实上，一样的故事却有着两种结构的方式，第六代电影人还不至于沦落到在历史的垃圾桶里淘纸屑的地步。王小帅在甄别情感表达的时候有加有减，表述起来没有半点炽烈，也没有半点冲动。

　　《左右》的风格是沉默的，冷冷的如同一个旁观者的记录。与前作《青红》一样，即便是剧情百转千徊、山雨欲来，镜头语言都显得那般的冷峻与平静。梅竹的眼泪固然是感人至深，但她那偏执的眼神与复杂的情绪却让人有着一种负重感。影片没有让她去恳求谁的怜悯，而更象是一种要挟、一种让人没有理由推卸的索取。之所以影片一直都蔓延着道德危机与情感危机的复杂气氛，而且令人无法回避，我想这有赖于叙事方面的高要求，令其突破单一表现的瓶颈。

　　电影比电视剧高明的地方有很多，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叙述的繁复与思想内核的多元。《左右》并不是一个仅仅关注孩子命运的故事，而是在以此为线索阐述成人世界的情感蜕变。可怜的已不仅仅是孩子，而是所有被命运所捉弄的当事者与旁观者。把它当作一个社会的缩影与人生的参照，会使你感慨良多，识别清楚这个世间那些比绝症更可怕的精神疾病。

　　难题

　　一向以先锋姿态立足于第六代电影族群的王小帅，这些年来在创作道路上并不是十分之顺畅。在体制空间紧缩与创作观念的坚持下，其生存空间已经是有限的恨，不是十分乐观，甚至可以说是依旧处在一个危险的临界点上。由第五代电影人所缔造的市场基础根深蒂固，仍旧影响着中国电影的发展走势，仍旧指挥着整个产业的核心。而年轻电影人们想通过“文艺片”的形式，去分得一份市场份额，又谈何容易？

　　第六代电影人是最具社会责任感的一代，有强烈的社会责任心，有着比较完备的文学积累，个人基本功扎实，也有着强烈的忧患意识。他们一贯坚持着为大众代言的姿态，但即便是这样，他们也很难求得大众真正意义上的认同。虽然他们的电影作品均抱持着与民生“同呼吸，共命运”的姿态，但现实里在市场大环境里却往往都被第一时间打入冷宫。

　　《左右》自创作伊始，就面临着“左右为难”的窘境。是要做个简单的、煽情的商业片，还是坚持自我，以低缓的语境打造一个文艺良品，这都是摆在王小帅眼前的一系列难题。在难以在市场上率先扎根之际，他不得不把眼光盯向了海外。但无论是他还是我们都清楚，那根本就不是他所期望的目的，也不是他所期望的沃土。第六代电影需要生存的空间，更需要传播的便利，当《左右》冲出体制约束走向全国院线时，我们不要把其视为怪胎或异类，而是需要给予其更多的理解与包容。

　　至于影片公映后的命运，我们在给予了一个个假设的良性预期之后仍旧无法乐观起来，要知道当前的观众其实仍然没有摆脱一种惯有的浮躁心态去看待“文艺”的推行，他们更希望在电影宣传中看到“裸露”二字而决定是否买票观影，若未能如愿，就会抛出苛刻的指责与咒骂之声。可《左右》横看竖看，则什么噱头都没有，简直是干净得不能再干净。那它有怎样的资本去博取影迷们的注意哪怕仅是一点点同情之心呢？这是个复杂的几何题，很难于短时间内解析完整。

　　最后说说最近网上风传《左右》的“裸露”与“床戏”的话题，可以说是无稽之谈。我只能套用自去年一直流行至今的网络流行语来说，这部电影不仅“很好很温暖”，而且还“很纯很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