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与“年龄”无关 故事工整不买炫技

　　“年轻的时候拍电影，真的是对电影本身的一种梦想，是一种追梦的感觉。等到了后来，就会发现，电影只是一种载体。它不是实现我要拍电影，而是我怎么在电影里传递出对生活，对电影，对人生的一种理解。”

　　“我从小也都有梦想，但电影是不是我的梦想，小时候还不知道。现在我唯一的梦想是做回我自己”

　　2008年2月16日，德国首都柏林，曾在不同场合说过上面两段话的王小帅凭《左右》获得第58届柏林电影节最佳编剧银熊奖。7年前《十七岁的单车》曾让他在51届柏林电影节上得到过一次银熊，那部片子与青春有关，而《左右》要探讨的已经是中年人在面临伦理危机时的处境。

　　城市画报：《左右》这部片子拍了多久？

　　王小帅：拍摄是46天。像这种成本下的影片，基本拍摄周期都是一个半月左右，因为这个戏室内场景多，外部条件也不要求太复杂。

　　城市画报：在“左右”之前，它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出戒”，那个名字是否更贴合电影的主题？

　　王小帅：原来是叫《出戒》。但是因为有《色戒》，所以就改了名字。

　　所谓“出戒”，是单纯的一个点到另外一个点的现象。“左右”会更含混和更暧昧一些。其实影片中的事件不光是出戒，它左右为难之处在于这件事是在一个很高尚的道德帽子之下——挽救生命，然后你又为了这个高尚的目的必须去做一些出戒的事，去做违背一般意义上的伦理道德的事情。这种时候人的内心是非常彷徨的，它就不单单是出戒的问题了。

　　“左右”，并不是选择左或者选择右。而是一种左右为难，左右命运，或者被命运左右。

　　城市画报：这个事件里有一个很强势的理由，因为“生死”这个问题太大了。但是我相信生活中有很多事情可能没有这样强势的理由，所以人的处境会不会更彷徨一些？

　　王小帅：区别不在于是不是更彷徨，而在于那些左右为难的彷徨你是有可能逃避的，但是这个故事不同，这里面有一个悖论，就是任何牵扯其中的人其实都没有办法做第二种选择，能做的只剩下内心的挣扎、困惑、无奈。

　　这个悖论就是这个电影的前提。让你难受，却无法拒绝，这是这个电影最大的一个特点。它把观众和四个主要人物扣在这个帽子下面了，然后展示和抚摸这些人在做出一个必然的结果之前的那个过程，那种必然的趋势与内心的不舒服之间的挣扎。

　　沿着这条线去看这个过程，看这个没有第二种选择的过程，不讨论对错。哪怕是片中人物的直系亲属，其实都不能做出一个否决的决定。

　　城市画报：我看这个电影时的感觉是它在某种程度上还是一个跟“年龄”有关的影片。

　　王小帅：中年也是伴随着成熟和成长的。因为在只有判断没有经历的时候，你还可以想象自己能逃避别人所遇到的各种愚蠢的事情。但这只是一种幻觉。

　　当你经历了更多，就会用更理性的方式重新去判断、去审视，你才会发现很多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它背后会有各种复杂的因素。或者一个事情你不是不愿意做，可是你已经能预见到它将带来的危害了。

　　中年人对这种故事的设身处地的感受与一个年轻人是完全不同的。更年轻一些的角色，比如田原所扮演的那个角色，当她没有遇到这种处境时，生孩子或者离婚都是非常正常的。它就是给人带来一种感受，要深刻的体会到中年人在生命的过程中，在命运面前，会遇到的各种各样压力下的内心挣扎和苦楚。

　　城市画报：原本坚信的一些判断依据失效了，“灰色地带”越来越多？

　　王小帅：这个电影拍了半天就是在寻找和展示这个灰色的地带。因为真正处于这种处境下的时候，你不可能重新构架一个价值观。

　　中年人会面对各种各样的压力，有些压力是可以逃避的，比如工作压力太大，老板压迫你太厉害，你都可以走。甚至你跟自己的爱人关系特别冷淡时，可以有外面的朋友帮你解脱。这些都有可能发生，但似乎也都有办法逃避。

　　而《左右》这个故事里的不能逃避其实是影射了很多时候我们在命运面前是不能逃避的，是必须要去面对去承担的。

　　城市画报：影片主要人物的性格是写剧本的时候就已经设定完成了吗？比如“枚竹”的老公，就是成泰燊那个角色好像特别的隐忍，是一开始就这样定的？。

　　王小帅：是一开始就设定好的，他那个角色很隐忍，或者也可以说是懦弱吧。至少从某种外在形态上看是比较逆来顺受的，命运把他放置到怎样的处境，他都是这样的表现——不主张改变一切，但是会迎接一切。

　　可以说他是懦弱的，因为他完全可以放弃。

　　这里面的四个主要人物都是很无奈的，就是命运给你的东西你不得不担着，包括刘威葳扮演的“枚竹”，她这么不管不顾的做了，但是未来能不能达到她所期望的，以及可能发生的种种变数，所有这些都是很无奈的。

　　也可以换个角度看，可以说是牺牲，就是每个人都在承受打击的同时做出牺牲。

　　城市画报：你给“枚竹”的一些台词让我印象很深，就是它们貌似没有逻辑，但是是成立的，而且很真。

　　王小帅：这种电影的原创性是比较强的。导演就像小说家一样，除非他自己有东西想表达，否则是写不出东西的。而这个需要表达的东西是跟自己的心境、体会、处境、环境都有关系。作为一个创作者来说，一方面要时时注意别人的生活，另一方面一定要时时注意自己的内心。人活着的时候，什么阶层的人都有自己的问题需要去面对，只要你真正关心你自己，在每个阶段每个进程都关注自己的感受，你就可以看见一个世界。

　　城市画报：这个本子是你在云南休假的时候写的，回北京进入实际拍摄后，有没有比较大的问题需要解决或者修改？

　　王小帅：没什么太大变化，拍摄时导演和演员就是每条线都摸着走。整体来说都在控制范围内。要说问题，就是拍“医院”那几场戏，遇到了各种各样的问题。首先医院的场景不太方便，第二就是我不希望这个场景造成太多压力。（我注意到医院的场景里放置了很多绿色的植物。）这些都是我们自己布置的，不是真实的医院。真实的医院比这里植物还要多，因为是儿童病房，为了营造欢乐的气氛。医生是很知道这些小孩的心理，不会给他们太大的压力，玩具啊、游戏啊，植物啊非常多。但是因为这本身就是绝症病房，所以你内心会有压力。要在影片中表现这种气氛就是需要把握的地方。要有压力，但是又不能太多，难度是比较大的。

　　城市画报：整个电影的叙事方式是老实工整的，不炫技。

　　王小帅：这个题材特别需要这样处理，不仅叙事方式是这样，它的声音也是很简单，非常淡，非常轻，没有庞杂的东西。画面也很简单，没有很多美丽的场景。

　　因为这是一个关心人的电影。可能都不能说是个故事片，它就是关于人内心的一个影片，所以我们真是安安静静，小心翼翼的去做。

　　城市画报：我注意到女主角刘威葳不久前去贵州见了她这个角色的原型，这也是影片的一种宣传方式吧。

　　王小帅：《左右》不是商业片，也不会按照商业片的方式来做宣传。真正的商业片宣传，费用是很大的。

　　我们这个电影要上映，就要尽我们的力量在仅有的条件下去做一些宣传的配合。这也是其中的一个行为。就是我们自己跑一跑吧，或者用类似的事情尽可能的去做，因为我们这方面的经费很少，只能靠自己的一己之力。宣传对一个电影来说还是重要的，除非它不上映。

　　《左右》（《IN LOVE WE TRUST》）

　　导演/编剧：王小帅

　　主演：刘威葳\成泰燊\余男\张嘉译

　　剧情简介：

　　房产中介枚竹，每天的职业是带着一个个客户在一所所空房间里徘徊。唯一的不幸是三年前和丈夫离婚，必须自己抚养他们的女儿。女儿禾禾五岁了。枚竹也有了一个既爱自己又疼女儿的丈夫。可惜这个故事有个更不幸的开始，禾禾被查出得了白血病。枚竹平静的生活出现了巨大变故。由于没有合适的血源进行干细胞移植，医生提出：如果禾禾有个孪生弟妹，就可用脐带血救姐姐。为了救活唯一的女儿，枚竹决定找到前夫，目的只有一个：和他再生一个孩子。一个让任何人都无法拒绝的理由，却带来了一系列问题：自己的决定将如何向深爱着自己和孩子的丈夫表白。自己的前夫会不会同意？并且前夫又将怎样面对自己的妻子？

　　在对一个生命挽救的前提下，战斗开始了。

　　而接下来的问题更是枚竹没有想到的，在做了大量思想斗争之后两家都同意了。但做试管育婴的结果是，前夫的精子质量不足以保证成功。不服输的枚竹决定不放弃，她希望用自然性交的方式再试一次……

　　王小帅主要电影作品获奖名单：

　　《十七岁的单车》 51届柏林电影节银熊奖

　　《青红》 2005年戛纳电影节评委会奖

　　《左右》 58届柏林电影节最佳编剧银熊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