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埃及记》：彭浩翔的自我混合

　　《伊莎贝拉》是彭浩翔的一次转弯，但拍完这部电影之后，他并没有回到以往耍着小聪明的喜剧路线上去，而是将古怪的想法和文艺情绪结合了起来，炮制出一部《出埃及记》。

《出埃及记》海报

　　因为《买凶拍人》的诡谲色彩，彭浩翔早早就被定义成了“怪鸡导演”。2006年他拍出了文艺兮兮的《伊莎贝拉》，令人惊叹。人们不是惊叹他能拍出这样的电影，因为这部电影真的不怎么样。值得惊叹的是，彭浩翔在这部电影中几乎完全放弃了以往的“小聪明路线”，拍出了一些他以前很少在电影中表现出的感觉。《伊莎贝拉》令彭浩翔的下一部电影《出埃及记》成了谜，喜欢香港电影的人多半都会猜测，这是究竟一部回归之作，还是沿着文艺之路继续前行的片子？

　　《出埃及记》上映前期的信息没能解决人们的疑惑。

出自《圣经》的片名听起来很文艺，“一个女子组织想要杀掉全世界的男人”这样的“妄想狂”剧情则更像《伊莎贝拉》之前那些片子中的小聪明。在《买凶拍人》中，小聪明是“杀手请摄影师拍下自己杀人的过程”；在《AV》中，小聪明是“大学生们以拍片为名，跟聘来的女优上床”；在《大丈夫》中，则是“男人趁太太出国旅游一起去鬼混”。这些想法往往成为“彭式电影”的出发点，由于这些想法本身的娱乐性，往往令观众在看到电影之前就有了好奇心，又由于彭浩翔总把这些小聪明当作电影的骨架，奔着他的奇思妙想而来的观众也很少会失望。不过，这个关于“彭氏电影”的判断公式，到了《出埃及记》就不灵了。想杀光男人的女人组织的确存在，但已经不是故事的核心，而变成了一条线索。比起跳跃的剧情冲突和矛盾，情绪在这部电影中占据了更重要的位置。

　　电影入戏很快。被调去报案室帮忙的詹警官（任达华饰）替同事录口供时，从一个涉嫌在女厕偷拍的男子口中第一次听说了“在厕所谈论如何杀男人的女人”。詹警官自然不信，但还是照写了下来。当天晚上，那份口供忽然不见了，詹警官赶往警局重新录过，可该男子却一改下午的说辞，称自己入厕偷拍纯粹是因为好色。詹警官心生疑虑，一查探视记录，发现当天下午，一位女警官曾经探视过这个犯人。

　　本以为接下来会是紧张而丝丝入扣的调查，不曾想电影一下让人情绪舒缓下来，细述起了詹警官的生活来。詹警官有个年轻漂亮的老婆，但两人感情委实一般。他在警局任职20多年，一直没有升职。丈母娘一直撺掇他辞职经商，他也装作没听见。这是一个像你会在电梯里遇到的邻居一样普通平凡的男人，有工资，没大钱，没理想，对老婆好，但显得很笨拙。有几个瞬间，你会错觉自己看到了杜汶泽在《伊莎贝拉》里扮演的那个澳门警察，只是詹警官不像他那么随便和不羁。电影进入中段以后，这种男人之苦超越了神秘组织，成为电影的主旋律，倒也十分好看。

　　彭浩翔还有一个习惯，就是借角色之口“发布”一段整理好的“中心思想”。最好的例子就是《AV》里詹瑞文那段著名的RAP，这一次也不例外。詹警官回忆了自己刚入行时目睹的荒谬：警员会在半夜里扮成蛙人痛打犯人，这种事情犯人即使在法庭上说出来也没人会相信，因为“事情荒谬到一定程度，就没有人去相信了”。只是这次，由于对恐怖组织的调查在剧情中实际上已经沦为了配角，这个中心思想的力度顿时变得很轻，再也不像他以往的电影中那样掷地有声。片末，彭浩翔暂停了对情绪的铺排，回到剧情的发展。虽然略显生硬，但也算给所有悬念来了一个交代，完成了这次自我混合。密谋杀光男人的女性恐怖组织的确已经存在了很多年，她们中的一个重要成员，在已经准备退出的状态下忽然“醒悟”，又杀了一个男人。

　　《出埃及记》是彭浩翔的又一次转型，他继续用自己的小聪明吸引观众，但已经不那么依赖它们。在拍过很多部恶搞喜剧之后，他开始将一些更有内涵和深度的东西包裹在灵机一动的剧情核心之外，创造出仅此一家的奇异效果。从这个角度上说，他走出了一条只属于自己的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