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评选出的十台国家舞台艺术精品工程,是一项由国家出资政府扶持的文化项目,它的出台,利在当代,功在千秋。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艺术。每个时代的艺术都浓缩着时代特征,反映着时代精神,为时代写照,为历史传神。 舞台艺术作为人类精神活动与物质活动的必需,与人类发展相伴到今,并还将与人类相伴下去。 反映我们今天风云激荡、沧桑巨变的时代风貌的优秀舞台艺术,应该让更多的今天的观众享受到,更应该让未来的观众也能看到。那么,如何精致它、保留它、传承它便成为一项任务。在过去的几千年里,这项任务是以艺人们代代相传的办法在自然状态下进行的,保证不足,以至让艺术历史留下许多遗憾。譬如戏剧史上元杂剧的鼎盛,我们现在就只能从存留下来的大量的剧作而窥其当年的盛况了。现在这项工作由国家出资政府出面做,成为一种国家行为的时候,就得到了可靠的保证。这十台精品,是从近年涌现出来的众多剧目、节目中精选出来的,得到了政府文化主管部门、专家、评论界和广大观众几方面的认可,代表着二十一世纪初中国舞台艺术的形象和水平。它的出台,对繁荣舞台艺术创作,建设先进文化,领引主流意识形态发展,无疑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如果这项工作不断地做下去,多少年之后,我们的舞台上就会留下一批剧目,这些活的舞台文本,将会给后人从舞台文本的角度提供诠释我们这个时代的活的读物,从而了解和研究我们这个时代的本质特征、社会的价值观念和艺术观念、审美的价值取向、时尚风情以及种种相关的细部。正如我们现在从“样板戏”中能看到那个时代一样。从这个意义上说,这是一件功德无量的事。 政府行为和艺术行为之间有一个微妙的契合点,找好这个点至关重要。符合于艺术规律的政府行为能为艺术繁荣推波助澜。这次十大精品工程的推出便体现了这种精神。然而凡事有一利必有一弊。以前的各种评奖活动已经暴露出的大量的弊端应当引起高度注意。尽管说这不是评奖,但是在从业人员的意识中,在这个急功近利作风浮躁的社会里,舞台精品工程的推出,势必造成一些人的投机取巧,投其所好。我希望的是这些精品在经过不断的打磨之后,能够在舞台上站得住,留得下,经得住社会的筛选、时间的检验和历史的淘洗。 精品精品,好的、优秀的、精致的作品。如此而已。精品与经典还差相当的距离。从精品走到经典是一个漫长的历史过程。经典几乎不可能是当代人自己钦定的。所以我说“且慢称经典”!这个权利应当留给后人,留给历史。 人们常说,京剧中的流派剧目越唱越少,抱怨后学者继承不利。这其实只看到问题的一面。问题的另一面则是,能够传唱至今的可能正是其流其派中的经典剧目。其它不传者则在自然淘汰中渐渐消失掉了。这是艺术规律使然。 精品工程亦如是。 翻开艺术史,再看看当今舞台,我们不难发现这样一个现象:凡是“戏保人”的剧目,常演常新,经久不衰,愈老而弥新。反之,凡是“人保戏”的剧目,则人去而戏亡。好剧本是培养演员的摇篮,是造就艺术家的温床。艺术家的生命有限,好剧本的生命无限。正因此,朱帘秀死了,窦娥活着;奥利佛死了,哈姆雷特活着;凤子去了,四凤活着……而张广天先生还健在,“鲁迅先生”却已无人“弹唱”了。所以,我以为能保各个剧种、剧团、演员演出而长久不衰者,成为经典的可能性则大。这似乎也是一条艺术规律。我希望我们的精品剧目能够不因变换剧种、剧团和演员而失去它的华采,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保人”之戏。只有这样,其文本才可传世,才有望在若干年后成为经典。在这个意义上说,目前这十台精品中的大部分剧目还差得较远。文本与形式感相比,后者占的比重较大。有些剧目是靠“人”而不是靠“戏”。 只管耕耘不管收获的农民,可能不是一个好农民;然而只做实事不问政绩的官员,却一定是一个好官员。最好政绩是口碑;最坏的政绩是“纪念碑”。不问政绩,则政绩自在。追求政绩,则政绩全失。我希望主管这项工程的政府官员不要打造“纪念碑”。 不想当元帅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不想做传世之作的艺术家也不是好艺术家。我希望我们此次得到殊荣的艺术家们不要满足于现状。“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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