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4月开播的《我的解放日志》一样,近期的《非常律师禹英禑》(以下简称《禹英禑》)堪称年度韩剧之一。
这部剧肉眼可见地走红。剧集在韩国小众电视台ENA播出,收视率几度超过9%,刷新ENA历史纪录。
在网飞上线后,剧集连续两周登顶非英语剧集收视榜。
同时,韩剧再度以小众题材对国产剧的启示意义虏获了内地观众的心,剧集目前的
豆瓣评分高达9.3。
豆瓣3万+观众打出9.3分
《禹英禑》共16集,单集时长约70分钟,是一部基调轻松的法律剧,按目前已播出的内容看,一集一个完整案件,有单元剧的味道。
法律剧并非小众类型,但本剧女主角禹英禑(朴恩斌 饰)是一名孤独症(又称“自闭症”)谱系障碍者,剧中她的身份是
“韩国首位孤独症律师”
,所以此剧在原本大众的题材中,挖掘了一个意想不到并极具社会性的新切口。
剧集故事
涉及韩国的刑法、民法、税法等,案件含括故意伤害、杀人未遂、遗产继承、名誉损害等
网飞决定发行这部剧,是因为他们透过内容上的专业性,窥见了这部剧“无害的治愈力量”。
《禹英禑》是浪漫的。
“浪漫”是刻在韩剧骨子里的东西,但也是韩剧长期为人诟病的地方。
《非常律师禹英禑》剧照
剧中,禹英禑除了是一名天才律师,还是一名“鲸鱼专家”。全球各地鲸鱼的种类、习性、分布区域等,她都如数家珍。因此,剧中随处可见鲸鱼造型的风铃、玩具、饼干等,更有不少鲸鱼在都市潜泳的特效画面,比如鲸鱼从桥上、轻轨窗外、中央大楼旁、会议室外游过。
鲸鱼巨大的身躯在韩剧的柔和中,非但没有任何压迫感,反而营造出童话的梦幻之美。
编剧选择鲸鱼作为禹英禑的独特寄托,可能是想寓意孤独症患者的孤独。
1989年的“52赫兹鲸鱼”事件(参见2021年纪录片《最孤独的鲸:寻找52》)可谓全球最孤独的故事之一,知道这一故事的人,很可能由此将孤独的特质扩散到所有鲸鱼身上,即每一只鲸鱼都要寻找自己的同频者,而这并不容易。
除此,男女主角之间的情感火花也紧扣孤独症的设定。
内地观众其实已经很难接受法律剧中掺杂爱情元素,
但这部剧并未让爱情喧宾夺主,编剧在浪漫场景上也付出了绝不亚于案件本身的心思。
《非常律师禹英禑》剧照
比如男主角李浚浩(姜泰伍 饰)教禹英禑过旋转门的情节。
身为孤独症人士,禹英禑无法理解旋转门的运行规则,因此始终无法顺利通过,李浚浩便教禹英禑用跳华尔兹的方式,以舞步出入旋转门。
一、二、三、一、二、三、一、二、二、三……
《非常律师禹英禑》片段
舞步旋转,门也旋转,如同鲸鱼的赫兹,舞步和门也找到了相同频率,禹英禑和李浚浩同样如此,没有语言,没有方式,那一刻,世界的一切都徜徉在频率中。
这种高度调频下的极致浪漫,可能是近年韩剧中最美的一幕,它包含的东西繁复,同时又很纯净。
再来看这部剧的法律部分。
刚好最近在看内地的一部法律剧,罗晋主演、指纹编剧的《庭外》(主要是第二单元《落水者》)。
《庭外》剧照
两部剧都抛出了相当密集的法律专业知识和词汇,但相比起来,《禹英禑》更让人轻松,更多时候,这是因为《禹英禑》的“法律专业度”完全为故事服务,里面有许多编剧对法律细节的理解,这种理解本身,就能带来故事感。
《庭外》中,罗晋饰演的乔绍廷是全市第一律师,这个“第一”,更多是来自编剧对“第一”的不断强调,以及演员罗晋努力塑造出的首席律师形象。
《禹英禑》完全不同。
首尔大学法学第一、天才律师禹英禑,剧集如何“认证”这一身份?
将韩国法律条款倒背如流只是基础,除此,禹英禑还有三点完全区别于其他律师的过人之处。
《非常律师禹英禑》中的禹英禑
首先,她敏锐于当事人的细节或案件的盲区,擅长从中抓住案件本质与获胜关键。
夫妻杀人案中,禹英禑抓住妻子为丈夫拉起病房窗帘的细节,看到妻子根本不想谋杀丈夫这一事实。
婚纱滑落案中,禹英禑通过观察新娘房中的照片以及相框摆放位置,看出新娘的情感另有归属。
同时,她又在对婚礼资料的研究中,看到这桩豪门联姻背后有一件似乎对案件没有帮助的土地赠予事件,她利用这场赠予,直接将委托方的索赔金额翻倍至原本绝不可能的332亿韩元(约合人民币1.7亿)。
其次,因对法律过于熟悉,禹英禑善于打破常规思维,另辟蹊径。
韩国民法中,有“损害三分说”——损害可分为积极损害、消极损害、精神赔偿。
婚纱案中,2.3亿韩元的婚礼费用属于积极损害,再度举办婚礼的额外请求费用属于消极损害,精神赔偿较难界定,因此最终赔偿很难超过5亿韩元。
从三类损害到两类损害,这就是禹英禑的独特之处。
《非常律师禹英禑》剧照
最后,她擅长在案件之中再造案件,从而打破死局,让案件“起死回生”。
想来,这一点可能正是《禹英禑》在韩国吸引“混凝土”观众的原因之一。
编剧在熟悉韩国相关法律的基础上,能找到如此多法律的“缝隙”,让故事和案件的光照进去,相比掉书袋、铺名词,这才是真正的专业。
如婚纱案结尾,众目睽睽的法庭上,
新娘竟悍然出柜。
《非常律师禹英禑》中的同性情侣
相比同样是孤独症题材的《Move to Heaven:我是遗物整理师》中秘而不宣的同性情结,
这里的“法庭出柜”诚然带有理想主义色彩,但同时也有力叩问了契约结构中婚姻的意义。
《遗物整理师》中的同性情侣
然而,这场戏的重点并非出柜,而是宗教坦白。
这对于韩国的发展历史而言,几乎称得上一种冒犯。
数十年前,佛教还是韩国最重要的宗教,但如今,基督教信徒已经超过韩国总人口的三分之一,所以,新娘因佛教信仰而在某种程度上“轻视”基督教,
对于韩国观众而言,堪称“编剧的冒险”。
从性向到宗教,可见《禹英禑》的内核其实并不轻松。
《非常律师禹英禑》剧照
在第三集的自杀案中,可以感受到更多思想或精神层次。
案件聚焦一对年轻兄弟,哥哥尚勋成绩优异,人设完美,弟弟廷勋身材健壮,同禹英禑一样,是自闭症人士。
《非常律师禹英禑》中的哥哥
哥哥完美,却屡次自杀,这令人想起华语片《阳光普照》中许光汉饰演的哥哥,两人都是在完美中走向自我终结。
《阳光普照》中的哥哥
类似角色的屡次出现,使观众不得不重新看待生活中那些完美无缺的人,当一个人外在过于完美,那么他的内在很可能已经无法呼吸,允许和尊重残缺,既是在关怀他们,也是在承认我们自己。
弟弟的角色则需要和主角禹英禑本人连在一起看。
正如禹英禑所说——
孤独症谱系障碍,为什么要加“谱系”一词?
就是因为即便都是孤独症,其中也有许多差别,那么对于一般人而言,强调不同孤独症的区别、细分孤独症的类型,
有意义吗?
当然有。
实际上,让世界从躁郁中温柔下来,从软弱中强大起来,往往得益于一个“细”字。
《非常律师禹英禑》剧照
举个例子,近期热门影片《祝你好运,里奥·格兰德》中,艾玛·汤普森饰演的Nancy有一个观点——
16岁很棒,但我不想回到16岁,16岁的生活太糟糕了,我只是喜欢16岁的力量,那种面前有无限可能的力量,当时我没有察觉,我白白浪费了它。
一般提及青春,想到的都是回到青春,但《祝你好运,里奥·格兰德》的编剧没有这样写,她希望观众能跳过青春岁月看到青春本质,这本质不是一种受限的时间和生活,而是一种无限的力量。
能看到这一层,就需要一种相当细致的目光。
这种细致比在粗枝大叶的幻想中穿越回青春有意义得多,因为凭借这种细致,只要你坚强起来,就能重拾“青春的力量”,将它运用于你当下的年龄中。
《祝你好运,里奥·格兰德》剧照
《禹英禑》中,这种细致同样散发光芒。
兄弟俩的母亲、大型医药公司会长夫人在和禹英禑的单独交谈中,流露出一种非常复杂的情绪,她感谢禹英禑对案件的付出,同时又羡慕禹英禑的状态与成绩——
同样是孤独症人士,自己的儿子只有十岁心智,禹英禑却能在律所独当一面。
然而,隐藏在其中最复杂的情感则是,如果可以换,她愿意将儿子的孤独症换成禹英禑的孤独症吗?
我们不得而知,但可以感受到会长夫人流露出了这样的思绪。
所以从人物塑造的角度而言,
正是孤独症的细分,使会长夫人这个角色显得立体而动人。
《非常律师禹英禑》剧照
最后,“医学生死了,留下孤独儿,这根本是国家级损失吧”,
虽是老生常谈,但还是得说。
《非常律师禹英禑》剧照
有限的交流经历中,他们的生活有自己独特的声音、色彩、频率,看似与一般人格格不入,但他们的思维和情感其实与一般人共享同样的流动轨迹,如剧中禹英禑的父亲所说,只要有足够的沟通耐心,情感的链接就能在任何人之间建立。
只是,你要去找到那个同频的词。
就像禹英禑和廷勋之间的——
朋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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