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期间,42集的内地版电视剧《射雕英雄传》(下简称《射雕》)已经开播。由于此次《射雕》与前一次《笑傲江湖》不同,不是中央电视台出资拍摄,所以不会在中央电视台播出,而会由各地方台买了片子自行选择时间播出。用制片人张纪中的话说,基本上全国的所有省份都已经购买了《射雕》,包括北京。但是北京的观众要看到《射雕》可能还要等一个月,因为有的电视台会选择广告淡季播出,有的会选择广告旺季,各有各的打算。不过,《射雕》的正版影碟已经在全国(包括北京)上市,可以让心急的“金迷”们先一睹为快。在互联网上,看过新版《射雕》的网友们,为这一版电视剧是否符合他们心中的标准与想象,已经吵得热火朝天。
新版《射雕》的导演有两位:先是内地人王瑞,后来由香港人鞠觉亮接过去,拍了《射雕》的大部分。动作导演之一,是来自香港的赵箭。《射雕》的主演,都是内地演员:李亚鹏、周迅、周杰、孙海英、杨丽萍等,而《射雕》的制片人仍是张纪中。张纪中上一年拍了央视版的《笑傲江湖》,在《射雕》之后,他的《天龙八部》也已于1月27日在云南封镜,春节后开始进入后期制作,预计在今年年底与观众见面。他的下一部“金庸武侠片”《神雕侠侣》也已在筹备中。作为制片人的张纪中,在这些“金庸武侠片”中起的是一种什么作用?用他自己的话说,“我的片子是绝对的制片人中心制”。
“台湾、香港、大陆三地:我们拍得最好”
新闻周刊:对新版《射雕》,你预料播出效果会怎样?
张纪中:我预料会很好。我觉得在台湾、香港、大陆三地来说,新加坡还提不上,所有的业内人士,公认是我们拍得好。台湾、香港的导演现在都争着要和我合作,为什么?就是因为我们还是坚持了一种东西吧。从当时做《笑傲江湖》开始,我们坚持了一种品质:拒绝快餐文化。做电视栏目可以把它当成一种快餐,但是拍电视剧你万万不可以把它当成快餐,它是一种艺术形式。
在中国的文化传统中,包括在亚洲,都有这种连台本的小说、评书、评话,这种文化传统就让我们电视剧经久不衰,成为人们日常生活中每一天都需要的东西。然而生活必需品,不意味着一定就是垃圾。
当然,电视剧归根结底是个产品,是要出售的。但是在我做的时候,它不是产品。如果做的时候,把它当成产品,拍出来就没法看了!这不是充满着热情的艺术创作,而是劣等的工匠在做东西。在电视剧没完成的时候,它是艺术创作。
港台的影视界也承认,我们现在做的这些金庸武侠片就是比他们做得好。不是我在这里说大话。我们确实比他们做得大气,漂亮,故事讲得好,演员也非常齐整。你看1983年版的《射雕》,那里的慕念慈,长得多难看!大陆的人力资源、物质资源,整个是得天独厚的。我们站在这样一个地位,我们为什么不去拍?
《射雕》的收支账
新闻周刊:《射雕》在全国的电视台卖得很火?
张纪中:全国各地的地方台基本都买了《射雕》。这里面有省级台有市级台,比如云南,昆明电视台买了以后,再在云南全省卖,云南一共五家电视台,不管哪家买了,都买的是云南地区的播映版权。这里面最大的赢家是各电视台,它们不可能赔钱。比如浙江电视台,买这部片子只花了287万,现在他们的广告已经冲破1000万。重庆电视台,出的钱更少,将近200万,广告冲出了1100万了。
新闻周刊:当初你拍的《笑傲江湖》也大赚一笔吧?
张纪中:我拍的戏还没有不赚钱的。保守地说,《笑傲江湖》赚了四五千万是没问题。这部戏是中央电视台投资,投了3180万。你算算它播出时的广告费:一条广告(15秒)是7万5,比原来涨了三倍,每天播出9分钟的广告,20天,算算这笔账!当然要除去一些回扣,但是还有国外卖片子的收入呢?那是纯赚了。
赚钱是因为品质有保证。人家各地方电视台看我的《射雕》,马上就要买。后来他们跟我熟了,对我说:“你不知道,当初看的时候我们多么高兴,但是我们不能在你面前露声色啊!”
新闻周刊:这次《射雕》能赚多少钱?
张纪中:《射雕》总共花掉了多少钱我还不是太精确。具体说,我这边花了3100多万,还有其他的花费,比如他们购置的设备算在这里头,共有个三千四五百万吧,收入嘛,要有6000万左右,再刨掉一些费用,怎么样也赚了1000多万吧。
新闻周刊:好像不算太多吧。
张纪中:对于这样大的戏来说,赚的不算太多,但是电视剧影响巨大啊。这是一个时代的作品,你要这样来看待它。
“我不在意网络上说些什么”
新闻周刊:去年《笑傲江湖》出来的时候,在互联网上反对的声音非常大,骂声一片。你对这些在意吗?
张纪中:我不在意。其实就跟我拍《激情燃烧的岁月》的时候一样,你以为一开始没有人反对吗?也同样有人反对。但你对自己要有信心。你要是对自己都没有信心,或者对自己民族都没有信心,你怎么做事?
你说我拍得不好,怎么不好?我听你都是在骂人,没有什么实质的东西,什么李丫棚啊什么,黄渐肿啊,张积肿啊,就把这些脏话弄上来,那东西我很悲哀啊。
新闻周刊:你会每天到网上去看吗?
张纪中:我不会每天去看,我会偶尔去看,我不是很愿看这个东西,太无聊。说起来,这些人,他们是一个层面,他们都有电脑,还都懂几句英语,但是为什么这样的庸俗无聊?这些人在网上这样,那他们怎么去对待自己的工作和同事、上司?我觉得他们精神上不健全。很多记者不去分析,而是把他们看成一种代表,我不这么看。他们是什么人?都在暗处,谁也不会公开出来,说我叫×××,我对你的戏什么看法,我认为怎样刻画人物就更好,没有。几百人聚在一起,干了近一年的工作,你这样做起码对人的劳动的不尊重。逮谁骂谁啊!
事实上,你看看《笑傲江湖》在老百姓中的收视率,平均12%,最高时19%,那是相当高的。李亚鹏的名声飞速向上,甚至我张纪中也是,我们出去参加一些活动,那场面狂热得简直不得了,那又怎么来解释?在网上他们什么都要骂,什么都不顺眼,我就不知道这些人自己的工作做得怎么样。我也不指望我说了这些,就改变了他们的生活态度,我没这义务,也没这能力,我只是觉得,这显示了我们民族的一种素质,这是令人担忧和让人惋惜的。我可以这么讲,我出去,到台湾,看台湾的网站没有发现过这样骂人的。他们对《笑》剧评价很高。他们认为他们是拍不出这样的东西的。
那天有个记者说,你们的电视剧像话剧一样对白很多,我说你先弄清楚了,这不是电影,难道香港的电视剧对白还不够多吗?他是真不懂。基本的常识都不懂,我和这些人说不上话。电视剧出来,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如果你愿意去骂,愿意去获得这样的快感,我觉得也可能不是什么坏事,你这样发泄了你的快感,那你可能以后不会对社会造成什么危害。
大陆导演与香港导演
新闻周刊:我知道你这次拍《射雕》,在中间换了一次导演。我想知道,以你的个人体验,在用导演的时候,香港导演与内地导演有什么不同,区别很大吗?
张纪中:香港导演与内地导演区别最大的,是敬业精神,是热情,那种对工作对这个职业的持久不衰的热情。香港人在他们的制度下养成了这种东西,他们总是拼命地去做好,总对自己目前的地位有危机感。他们是从小在这种制度下生活,他们从潜意识里就有这些东西。而我们这里呢,我是个大腕啊,我电影都拍了,这(电视剧)有什么啊?这种东西,它发展到后来,就实实在在地影响了片子的进度和质量。
香港导演那种敬业的精神、工作的节奏、对于自己工作的娴熟,是内地导演不具备的。他知道他在干什么,知道他该怎么干。我们内地的人呢,经常会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干。我们的导演,还是导演中心制的那种感觉,而到我这儿,确确实实是制片人中心制。我经常在剧组讲,你干着干着不知道自己是谁,姓什么,职务是什么了!所以你要不断地提醒自己,我要把我的工作做好。
新闻周刊:是不是香港的导演一旦成了腕儿,也会摆谱?
张纪中:不会。我和香港很多导演合作,象袁和平这样的导演,当时来拍《水浒》,已经是非常知名的动作导演了。我当时请他的时候三顾茅庐才给请动。可他一旦答应做了,那种敬业真是没话说。可是我们这里,是培养了一批养尊处优的人。他们对工作已经没有热情了,丧失了激情,却还要撑着架子,这是极可怕的。我自己对自己讲,我要做一个明智的人,当我没有这种热情了的时候,我就一定要退出这个第一线,去让更有热情的人去干。
“我身上有一个很好的东西:热情”
张纪中:我觉得我身上一个很好的东西,是很有热情,你也可以说我这人傻,你也可以说叫执着。我对这东西的感兴趣的程度啊,一直不减,每当我想到要去拍一个新戏的时候,我会怀着一种非常复杂的心情,既兴奋,又害怕,如履薄冰,睡不着觉。
新闻周刊:你会不会有这样的想法:我为什么还要经历这些艰难困苦呢?
张纪中:是我需要这些。我觉得我要是没有了这些东西,我会非常寂寞孤单。我想,大家只要活着,什么都不干你也要过一年,与其一年的时间在耗费,我们为什么不力求做好?我觉得生命是太可惜了,一去不复返啊。我能不能抓住一点,留下一点什么?我今年51岁,现在就觉得比以往累得多啊,体力上就是有限的。就像飞机一样,你不保持一个速度,就要往下掉。所以就是要飞得高,飞得快。
《神雕侠侣》该怎么拍?我怎么样才能拍出一个近乎于神话的故事,那中间的核心是小龙女与杨过凄美的爱情故事?我天天在想这些事啊。想一想,就翻开书看。我不是说我多么用功,也不是多不用功,我是总在惦记着这些事。
新闻周刊:拍这些片子最难的是什么?
张纪中:我都不知道什么叫最难。每天摆在我面前的事都好像是很难。但是,再难也没有不能逾越的。其实最难的是战胜你自己。你可以一闭眼,行了,差不多就这样吧,因为这个尺度是在你手里呀,你说行就行了。你说不行就不行,不行就得重来啊。你说我要换导演,你说难不难?你要换掉他,换上来的人也许还不如他呢,他会造成很多负面的影响。人家会说你张纪中怎么这么不好合作啊。其实跟我合作很简单,就是你能不能达到我的要求,你能不能率领着大家快乐地工作。当你不能的时候,说两遍,说三遍,不能达到要求,只能动手术了。40几集的戏,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到中间的时候,你不能再容忍下去了,否则后面的一半就都不堪设想了。这时候,多少人跟我说,干嘛呀,不至于呀,还可以嘛。这时我的信心都在动摇。我是不是太过分了?我说我战胜自己这种意志力上,是最困难的。(中国新闻社中国《新闻周刊》 作者:黄艾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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