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改制、土地赠送、校办企业、招商引资——牛人就“牛”在两年将一处偏乡僻壤变成了“独家演出”的资本市场；在财富迅速膨胀的过程中，规则并没有一如既往地“在场”——

　　3月20日至25日6天的深入调查，“庄子故里”蒙城给了记者一份出人意料的发现：两年前除了头顶一个耀眼光环外两手空空走入蒙城的牛群，如今已经在该地拥有两个公司一所学校，县人大正式选举的副县长，记入他名下的资产总额已经接近或超过3000万。

　　就像相声里的“包袱”，不到快谢幕时，牛群是不会轻易把这一数字“抖”给公众的。随着记者调查的展开，3000万的积累过程中的“疑点”越来越多。

　　牛群蒙城作为速写

　　2000年12月29日，经过安徽省蒙城县人大常委会的任命，51岁的天津人牛群，以挂职锻炼的方式，走上了蒙城的“政治舞台”。他的官职是副县长，任期两年，到2002年12月28日结束。

　　进入蒙城，是本来就不安分的牛群整个人生过程戏剧化改变的开始。在这之前，1999年他受聘为《名人》杂志主编；2000年8月，出任现代出版社副社长。后一职务对他至关重要，因为后来所有与“县长”职务有关的指责，都被牛群以出版社的编制“水来土囤”。

　　牛群履新，分管“牛文化”和“牛经济”。前者主要被称为“中国原始第一村”的蒙城县“尉迟寺遗址”，在牛群上任后，进行了两次大规模的发掘工作。遗址的发掘过程曾轰动一时。“牛经济”方面，牛群曾参与过省级黄牛市场的建设，而与五洲牛肉干的广告合作则发生在他去蒙城之前。

　　但是，牛群抓经济的视线很快就偏离了“牛”的主题，而之后所有的故事都与此密切相关。

　　2001年4月12日，上任三个多月的牛群来到聋哑学校进行调研。学校的危房和孩子们

　　的笑容，深深地触动了他。此后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内，牛群就为聋哑学校募集到了300多万元的善款。

　　6月1日，聋哑学校搬进了新租来的校舍，并更名为“牛群特殊教育学校”，由牛群出任校长，在校的聋哑学生有167名。

　　2002年5月8日，经牛群的穿针引线，一座类似“浙江义乌小商品批发市场”的“牛群中国商贸城”，正式营业。

　　2002年8月16日，经有关部门批准，“牛群特教学校”转为民办，同时，更名为“五子牛特殊教育学校”，牛群拥有学校100%的股份。

　　同月，牛群又同蒙城县板桥镇政府签署了一宗土地转让合同。位于蒙宿公路与淝河交接处东侧、面积为374.2亩的“雪峰公园”，被板桥镇政府以220万元的价格转让给特教学校。此前，板桥镇已将公路西侧的500亩土地无偿划拨给特教学校使用。这样，公路两侧属于特教学校的土地超过了800亩。

　　2002年12月28日，在安徽省蒙城县第十四届人大一次会议上，牛群以323票赞成、7票弃权的选举结果，当选为蒙城县人民政府副县长，任期五年。

　　3000万巨资的前世今生

　　过快的起家速度让3000万中过多的细节经不得仔细推敲。一切还须从特教学校说起。2002年8月16日学校在一夜之间转制，30余名教师集体辞职，“闪电般”的改制之后，牛群成为学校唯一的所有人。那么，这所学校给牛群留下了什么呢？

　　根据记者从辞职人员手中获取的制作于2002年8月20日的牛群特教学校“资产负债表”上获悉，学校资产合计247万余元（其中见表格：现金5422.43，银行存款828372.01其他应收款29520固定资产1608190.92）。同时，根据记者调查，从2001年4月19日到2002年5月20日牛群特教学校接受社会各界的捐款总额290万元，接受捐物的价值总额合计282万元。也就是说：学校改制，牛群接手过去的总资产是820万余元。

　　那么，牛群为之付出了多少呢？据接受记者采访的辞职教师介绍，当初“改制”时蒙城县政府是相当赞成的，以至于让牛群把原来聋哑学校的财产“看着办，能对学校有用的都拿走”，理由是“放在仓库里也是闲置”，“改制”后“100%股份都归你”。也就是说牛群既没有斥资买下这笔国有资产，也没有为此付过使用租赁费用。据记者了解，原先的“牛群特教学校”迟迟没有注销，所谓转制露出了不伦不类的马脚。

　　第一笔接近千万的资金就这样轻松易手。更为重要的是，前面所提到的板桥镇800余亩的土地使用权，也随着学校转到了牛群的名下。这时学校已经更名为“五子牛特殊教育学校”，而据改制之前的特教学校会计陈安国介绍，购买板桥镇374。2亩地需要220万元，他于2002年7月也就是改制前奉命支付了110万元。

　　关于土地价格，有人估算值一千万以上。针对无偿划拨的500亩土地，板桥镇政府韩镇长告诉本报记者，为了特教事业也为了拉动当地的经济，他们根本没有考虑收取使用费的问题，因而完全是无偿地给了牛群的学校，期限是五十年。这块土地属于低洼地改造用地，在转用之前已经有农民在种地。

　　800亩土地随后产生巨大的增殖效应。记者在蒙城市工商局了解到，牛群同时是两家企业的法人代表，一家是五子牛特殊教育股份有限公司，另一家是五子牛饮品有限责任公司（生产“五子牛”矿泉水）。

　　五子牛特殊教育股份有限公司注册资金3000万，其中牛群个人出资30万，“五子牛特殊教育学校”出资2454万元，据介绍学校资产由县里进行的评估，2454万元中包括800亩土地。作为学校唯一股东的牛群就这样接受了财富的横空出世。

　　另一家公司注册资金资金60万元，“五子牛特殊教育学校”出资48万，占51%的股份。但据公司副总经理罗林介绍，目前公司资产1000万左右，牛群占80%的股份，另外20%由现任总经理张勇控制。如果属实，则牛群的个人资产又有800万元。

　　至此，记入牛群名下的资产已经轻松超过3000万。

　　几个“小问题”

　　与3000万相比，下面的问题似乎都太小，但在记者眼中，再小的问题都无法忽略不计。

　　2002年5月8日，安徽省农业银行在蒙城向牛群授信200万元，开启了安徽金融业个

　　人创业贷款新业务；

　　牛群在入蒙城之前为五洲牛肉干做广告，提成至少一年20万元。

　　因为牛群的牵线，“牛群中国商贸城”向牛群赠送了18间房，牛群在接受中央电视台

　　记者采访时承认房子价值100多万，但强调是捐给学校而非他个人。记者在蒙城证实，捐给五子牛学校18间房，位于中国商贸城北门口西侧，现在为五子牛饮品有限责任公司在蒙城县的办事处用房，除了办公室，其他房屋被改造成五子牛宾馆对外营业，五子牛宾馆是隶属于五子牛饮品有限责任公司产业，据副总罗林介绍，主要用来接待一些记者和领导，是免费的。

　　关于税收问题，改制后辞职的牛群特校工会葛主席说，牛群目前主要的精力可能都放在矿泉水厂那边，估计给免税的。五子牛饮品有限责任公司副总经理罗林说，税收的问题他不清楚，不过福利学校政府肯定有一些优惠政策，免一些也很正常。

　　关于社会捐款的使用问题，采访过程中始终无法从“五子牛特殊教育学校”得不出具体信息，只是罗林提到，牛群说过要从北京请来几个审计来整理学校帐务，并准备在网上公布捐款的去向。但直到记者离开蒙城，北京的审计都没有来，网上也没有任何相关信息。

　　牛群面对3000万的质疑

　　时间：3月25日晚

　　地点：蒙城

　　《财富时报》：牛县长你好……

　　牛：不要叫我县长，不是县长，叫我牛哥就可以。我也不是什么副县长，我始终只是一个“品牌县长”。第一我始终不占当地政府的编制，第二我不拿当地政府的工资，第三哪，我没有实际的权力。

　　《财富时报》：听说您明天一早8点又要离开蒙城出差，我们长话短说。有人认为在特殊学校转制的过程中，存在大量国有资产流失的问题，您怎么看？

　　牛：这个问题其实我已经用不着回答了。我不是已经把自己捐了个干净吗。我到蒙城来，自始至终都是想做自己最想做的事情，做让自己心灵净化的事情，做最大的善事。同时在我挂职的时间里，对我的创作生活经验以及创作素材积累等方面都有极大的帮助。

　　我始终这样认为，社会上的各种议论我都欢迎。如果有人对我表示关注，我特别的感谢，如果有人对我表示怀疑，我特别特别的感谢，如果有人对我提出批评，我特别特别特别的欢迎。

　　《财富时报》：调查的不少结果显示，您目前所拥有或者说可以支配的财产已经超过3000万，您认为如果没有两年的“县长”经历，您能达到现在的财富数量吗？

　　牛：几百万，几千万，或者说几个亿，我其实只是一个管理者。如果下一届特殊学校校长换成别人，我可能连管理者的身份也要退出。

　　《财富时报》：请您用一句话来概括两年副县长工作的成绩。

　　牛：人生感悟，脱胎换骨。

　　相关法律条文链接——

　　关于公务员界定的问题，牛群一直强调他现在的编制还在现代出版社，但各级行政机关中除工勤人员以外的工作人员都包括在国家公务员范围之内，无论是牛群在挂职锻炼期间还是在转正以后都是在蒙城县政府工作的公务人员，有职务也有职权，显然是要受国家公务员制度管理的。

　　新政发[1994]3号：根据《国家公务员暂行条例》规定及目前国家行政机关机构编制的实际情况，实施国家公务员制度的范围包括：

　　（一）各级国家行政机关中除工勤人员以外的工作人员；其他行使国家行政职能、从事行政管理活动的单位中除工勤人员以外的工作人员。

　　《国家公务员暂行条例》（1993年4月24日国务院第二次常务会议通过，自1993年10月1日起施行）

　　第三十一条国家公务员必须严格遵守纪律，不得有下列行为：（十三）经商、办企业以及参与其他营利性的经营活动

　　第四十九条第二款国家公务员不得在企业和营利性事业单位兼任职务。

　　《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四百一十条国家机关工作人员徇私舞弊，违反土地管理法规，滥用职权，非法批准征用、占用土地，或者非法低价出让国有土地使用权，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致使国家或者集体利益蒙受特别重大损失的，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

　　中华人民共和国公益事业捐赠法（1999年6月28日第九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十次常务委员会通过）

　　第二十条受赠人每年度应当向政府有关部门报告受赠财产的使用、管理情况，接受监督。必要时，政府有关部门可以对其财务进行审计。海关对减免关税的捐赠物品依法实施监督和管理。

　　大彻大悟，还是“善举洗钱”？记者、专家质疑公证的漏洞——

　　牛群“裸捐”：一道光溜溜的“挡箭牌”？

　　凭常识就可以意识到的漏洞，以牛群的阅历和智慧不会无所觉察。2002年12月6日五份声明和公证书，牛群用赤条条的“裸捐”再度把自己推到了舆论的旋涡之中。

　　“裸捐”被中央电视台记者质疑为“捐给了自己”，因为根据中华慈善总会关于募捐和捐款使用的相关规定，牛群的捐赠属于专项捐款，也就是说：由捐款人自行选定捐款使用的方向、地区或项目，而这些专项捐款也将进入中华慈善总会的“社会善款帐户”，用于指定的慈善事业。

　　牛群的“大道无形”哲学为所有人的看法设置了一个封闭的圆：牛群是五子牛项目的法人，个人财产全部捐出去，与他个人似乎失去了任何关系；但所有的捐款画了一个圈又回到原点，所有的使用权力依然归牛群自己。

　　按照大家习惯性说法，前三项公证是牛群把自己的身外之物捐了个一干二净，但同时也回收了个一滴不落。表面上看，牛群的逻辑似乎无可指责，但记者在采访中感到：两大疑问是牛群无法回避的：其一，牛群所有资产来源的合法性是否没有任何问题？比如，在学校改制过程中是否涉及滥用职务行为？是否涉及导致国有资产的流失？其二，如果上述前提存在问题，那么牛群仅凭借名人光环和事业心“套现”3000万之后再“捐给自己”，一方面固然使在名义上使得有问题的财产成为“善款”，但另一方面，又使得这些钱实际上处在他的控制之下，所以牛群越是强调“裸捐”行为最核心、最重要的是“和私人的财产没有关系了”，越让人怀疑所谓“善举”有“洗钱”之嫌。

　　记者对牛群的采访中，如上问题被回避了。他反复强调自己不过是“品牌县长”，想做一件“大善事”，因而回避了资产来源合法性问题。同时强调自己仅作为资产的管理者，如果管理者更换，则资产就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但问题是，牛群在接受CCTV采访时说到把学校改成民办后“所有的风险，作为法人代表的我，一个人担着。所有募捐来的钱和物等于都是我一个人负责。”也就是说牛群在“承担了风险”的同时，也成为权力最大的掌控者，唯一能够决定“管理者更换”事宜的也只有他自己。

　　针对牛群第四个把所有的家庭财产全部归妻子刘肃所有的公证，上海市沪江律师事务所副主任李根生律师对此分析认为：公证家庭财产严格上属于规避法律的行为。他把财产全部赠送给妻子，自己不拿一分钱有逃避责任的嫌疑，如果与第三人发生交易行为，产生亏损，要追讨牛群的财产的话，还是可以追及到其夫妻公有财产中牛群的部分，这个行为是不能对抗第三人的。就是说，别人同样可以要求他们夫妻共有的财产拿来赔偿。这一点上，如果说牛群在钻法律空子的话，也是不成功的。

　　至于捆绑推出的第五个公证，涉及牛群个人私事，记者所质疑的只是其推出的时机。（此文转自<财富时报>,并不代表本网的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