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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库洛洛:逆十字的耶稣和逆十字的犹大
飞行船是远去了。身后背着逆十字的男人站在悬崖上出神地想着什么。
不,至始至终他都不愿承认是自己错了。他承认西索是他所不能理解的男子。那个人身上存在着如此强烈而单纯的欲望,让他一直感觉到威胁的正是这种欲望。但他自己却将它复杂化了。对于西索来说,强烈的追求和简单的放弃一样轻而易举,他的过去仅仅是一条正在下沉并且没有永无可能挽救的船,所以他可以挥挥手说“你可以走了”而就真地就此放弃。但库洛洛知道自己没有办法这样做。他身后还有旅团,还有他愿意用生命仰或一切代价来维护的东西。库洛洛突然苦笑起来,他突然想起,曾几何时,他所为的,也只是一份单纯的渴求罢了……
流星街的夕阳似乎在努力把整个天空染成血的颜色,空气也好象在一起燃烧着。
有着黎明颜色眼睛的黑头发男孩局促不安地站着。他面前那个面容凶恶的老人在审视着他,浑浊的眼睛里映着夕阳。
“说说看,你为什么想看我的藏书?”
“我听说您这里的书是流星街最多的,比外边许多的图书馆更多。”男孩说。
“这不是一个理由。”老人冷笑着。在男孩身后不远的地方,一个小小的紫色头发的小女孩正紧张地朝这边张望。那是他的妹妹还是他的小奴隶?
“是这样,”男孩解释着,“我希望找到一个答案。一个我想了很久也没有找到的答案。”
老人大笑起来。“你想找到什么的答案?为什么会有流星街存在的答案?为什么你们必须生活在这里的答案?为什么世界上有那么多答案的答案?”
男孩倔强的深色眼睛默不作声。
老人说:“好吧;你进来吧,孩子,但是你注定会后悔的。你将承受这世间上一切的痛苦和罪恶,你将注定在悲哀的时候强迫自己微笑,你将会把自己钉在逆十字架上。去吧,孩子,你将征服世界,就像那夕阳,把自己的血撒在这世上吧。”
男孩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天际。太阳在怒吼,在咆哮,在燃烧着一个年轻的理想。近处,紫色头发的女孩看着自己,好象急得要哭了。
他转过头,跟着老人走了。
多年后,那男孩成了一个青年。他身后背负逆十字,他的眼睛的颜色比黎明最黑暗的时候还要深不见底。他微笑着站在一具纹着蜘蛛符号的尸体前,身后的天空一如多年前的流星街的天空,燃烧着血和愤怒的颜色。他面前站着一个脸上画着星星和眼泪的男人。他们微笑着注视着彼此,太阳悲哀地挣扎着下沉。
“你为什么杀了他?”
“因为我想加入你的旅团★”
“为什么?”
“因为,你能给我你想要的东西。”
库洛洛继续微笑着。多年前看过的书中的句子在他脑海中鸣响起来。 2000年前的犹大对耶稣说:“王啊,请把你的王国带给我们吧。“
“好吧。你被接纳了。从今天起你就是幻影旅团的4号团员了。但是,你想要的东西,我是没有办法带给你的。”
西索不置可否地摇摇头。啊,这是个即使背叛也不会交出自己灵魂的犹大。
荆棘的种子种下了。
库洛洛果真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他博览群书,智慧随着年纪增长,但他心中的愤怒和痛苦也与日俱增,最后简直像要冲破胸膛化为火焰似的。他看了很多,也想了很多,然而最终他所能找到的只是人类最深的绝望。每部书都在诉说终极的孤独,圣贤们徒劳地证明自己的正义和真理。他看不到拯救的道路,只看到死亡和静寂的深渊。当他发觉时,他看到自己心中所有的也只是欲望而已。于是,在某一个日子里,库洛洛把自己的灵魂染成了黑色;他走到外边,宣布成立旅团。
在之后又过了很长的时间,背着逆十字的库洛洛在自己的王国里找到了他所以为的快乐。直到有一天,一个男人对他说:“主啊,请给我们你的王国……”
库洛洛不认为自己是被出卖了的耶稣,也不认为西索是出卖耶稣的犹大。他们都只是在做自己想做并且认为是正确的事。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是在为自己的欲望而活,无论那是粗陋下流的肉欲,还是被升华成了信念的渴求。既然是下定了为自己的理想而斗争的,那亦应有被背叛、被出卖、被杀戮的觉悟;所以无论遭到什么样的下场,都不应该有什么怨念吧。西索在决意和自己决斗时,甚至是从他加入旅团开始,就一定是已经下了必死的决定的。
一个把性命赌进游戏的男人……
自己又何尝不是一样。
哑然失笑的库洛洛发觉自己已然背叛了自己的信念。厌倦了找寻真理的他,沉迷于追求刺激和冒险;当他看到西索的第一眼开始,他就认定这是一种新鲜的挑战,为了得到乐趣,他甚至向自己都撒谎。但到了最后,他却发现他早就不能像西索那样抛开一切战斗了。他的性命不再是无关紧要的了。对于旅团的同伴而言,他是他们的灵魂,就算这灵魂早已经被自己染黑。而他也无法再任意妄为;他的所有思考和行动,都必须考虑到同伴们。他不再是自己的了,他不再是自由的了。从这一点上来说,他不知道这到底是西索的悲哀还是自己的悲哀。
可是现在情况又不同了。他失去了念能力,而且只能孤身上路。他可以开始自己的冒险了。但归根结底,他依然不能全然全身而搏,因为他必须回来,必须活着回来。他要回到他的同伴那里去,回到需要他的地方去。
……回到在夕阳下那小小的玛奇那里去……
“东方吗……”库洛洛低声说。
现在,终于是像西索一样,踏上新的旅途的时候了。
尾声 终于还是寂寞
她突然看到他。
在和躲雨的人群一起涌进教堂的那一刹那,她看到他,一如既往地眯着细长的冰色眼睛,那头飘落下来的褐红色头发在人群中显得很显眼。
他好象也看到自己了。玛奇想。因为他朝这边点了一下头,还微笑了一下。接着他就转过头去,仔细聆听神坛上神甫的宣教。
真好笑。玛奇心里说,他会听什么?一个宗教笑话?一个无端的混乱制造爱好者?
她看着他,世界显得陌生起来。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会站起来大声叫他的名字,但她没有。突然之间她发现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逆转过来了。这次,是她在注视着他。
多么奇妙。多么讽刺。如果不是自己一时异想天开要出来走走,如果不是雨下得那么大,大概也不会遇见他吧。换一个角度看,如果多年前自己没有被库洛洛捡到,或者西索从来没有听说过幻影旅团,那么他们将从来也不曾见面,亦不会有这种注视与被注视的关系吧。似乎只是为了某个人转过头的一笑,他们匆匆相遇又匆匆分开。三年的时间啊,其实也就短暂得如同接头两人不经意的擦肩而过。现在所有的一切似乎已经结束,她看着他微微点头,如同和隔世的记忆挥手说再见。在他们之间其实短暂得连开始和终结也没有,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的时间里,他们已经悄然站在了世界的彼端,只给对方留下一个也许很快就会被遗忘的背影。
在她的心中现在谈不上遗憾也谈不上悲伤。有什么东西曾经轻轻对着她的灵魂低语,但她还来不及去理解那低语的含义,一切已归复平静。这没有什么不好。她对自己说。她可以很快忘掉他,忘掉其实从来就不曾有过的纠缠和迷惘,最后连心里曾被激起过的小小波澜也会很快消失。之后她一如既往地做她杀人如麻的幻影旅团团员,而他一如既往地孤身一人去寻找挑战和刺激。他们也许从此不会再见面,这次意外的相遇,仅仅只是上天开的无穷玩笑中的最后一个,就如同在总结她和他之间曾有和不曾有的一切一样,给出一个小小的样本。
突然之间,玛奇心中泛起一个悲哀的疑问。她看着他没有化妆而如同雕像般英俊的侧脸。
也许我其实不是那么漠视他的。也许我不是那么讨厌他的。只是我们都是变化系的人,对彼此都有着直觉的了解;我们都是冷酷地漠视自己寂寞的人;所以对所有有可能会让自己痛苦的选择都带着嘲笑的态度置诸脑后。我们无法认真起来,无论是对什么。游戏人间也只不过逃避的借口罢了。他有他的想法,我也有我的,但我们都拒绝坦白,因为我们害怕被人抛弃。
玛奇不知道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也许在她开始留意他的时候。她熟悉他的注视,她无意识地和他扮韦尔丹蒂和洛奇的游戏,她想看他真正的微笑,她为他脸上的眼泪吸引,然而她不愿承认。她冷漠,她无情,对他视若无睹,是因为其实她了解自己的脾气,因而也了解西索的脾气。她至始至终都对他冷若冰霜,那是因为,她潜意识里了解,如果她向他微笑,她就会失去他……失去他的注视。
而她不想失去他。
啊啊啊,艰难而苦涩地获得了这个信息的玛奇笑着。原来自己是那么自私且无趣的女人,而他又是那么自私而无趣的男人啊。她笑着,就好象西索经常笑的那样,心中有个空洞填补不上了。细小且永远。在她或短暂或漫长的一生中,这个细小的空洞将会如同西索没有告别的离去一样,低声地回响着,一种,叫做寂寞的东西。
天晴了。而宣教也随之结束。
她和他一起站起来,用力且热烈地鼓掌。之后他们随着人流走出教堂,各自走向两个相反的方向。
他们终于还是没有再看对方一眼。
……有生之年
狭路相逢
终不能幸免
手心突然长出纠缠的曲线
懂事之前
情动以后
长不过一天
留不住
算不出
流年
遇见一场烟火的表演
用一场轮回的时间
紫微星流过
来不及说再见
你已远离我
一光年……
(完)
(来源:网友投稿,投稿信箱:comic@chinaren-inc.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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