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郭襄便收拾行装出发。伊兹密单骑相送,直至城外。 此时方当暮春,芳草菲菲,繁花似锦,花香浮动,空气中混着青草气息,闻着甚是舒适。郭襄牵了马缓缓而行,但觉此处风光,比之山温水软的江南大大不同。远远传来阵阵牧人的歌声,清风吹过,现出一头头牛羊来,郭襄低低吟道:“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一低头,见到一朵红花开的十分娇艳,模样和绝情谷中的龙女花颇为相似。郭襄摘在手中,见花瓣娇嫩,殷红如血。想起杨过和小龙女:“也不知大哥哥和龙姐姐现下在哪里。” 伊兹密道:“你喜欢这花么?”郭襄笑笑:“这花叫什么名字?”伊兹密一怔,他虽然渊博,但也不知,道:“我不知道。”郭襄笑道:“你也有不知道的事。”伊兹密道:“我又不是神仙,那能事事都知道?”郭襄“呸”了一声:“你少骗我吧,这次造反的事,你早就知道了,却还一直瞒着我,瞧我的笑话是不是?”她昨夜已经想的明白,心下微有恼怒之意。 王子见她轻嗔薄怒,一副女儿娇态,想起妹妹米达文以前向自己撒娇时,活脱也是这副神态,心中一酸。他虽贵为王子,但幼时父亲每日忙于政务,带兵出征,有时几个月也见不到一面。母亲虽然慈爱,但为后宫之事已是大耗心力。真正说的来的,也只有这个小妹子了。后来得知米达文失踪,实是伤痛欲绝,但在父母面前却得冷静自持,不敢太过流露。 郭襄见他脸上神情忽喜忽忧,不知他在想些什么,便坐了下去把玩那朵红花。王子良久回神,坐在她身边,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你到埃及去,也许能见到凯罗尔。”郭襄知道伊兹密苦恋凯罗尔之事,心想:“难道他要我去帮他抢人吗?”便道:“我告诉你,抢人家老婆的事情,我是决计不干的。” 伊兹密哭笑不得:“你想到那里去了?”将妹妹米达文之事说了一遍,“我想请你去问问她我妹妹的下落,她见了你,多半肯说。”郭襄道:“你太抬举我啦,要说起使心眼,我那里比的上你?”伊兹密知道她还在生气,道:“好啦,都是我的不是,我向你赔礼了,你别再生气了。”郭襄本来大度,听他道歉,便也不再计较,道:“我知道了,帮你打听便是。”随手将那朵红花插在发髻上。 晓风拂鬓,阳光映照下但见花娇人美,肤光花色,两相辉映,明艳不可方物,王子不禁看的痴了。郭襄给他看的不好意思,微微一笑,道:“那位凯罗尔姑娘,一定很美吧。不然你也不会对她念念不忘了。” 王子心中暗生比较之意,忍不住脱口道:“你比她美!”郭襄听了这话,脸上一红。她自幼和一群江湖人士相处,都把她当成小妹妹。后来所遇之人,不是敬重郭靖夫妇,便是看在杨过面上,都对她十分尊敬。这般被一个青年男子当面称赞,可说是少之又少。少女情怀,也不禁欢喜,笑道:“我有什么好看了?比我美的人多了,可惜你见不到。” 天空中传来了一阵鸟鸣,两人抬头,见一对鸟儿鸣的娇娇滴滴,相依相伴的飞来。郭襄触景生情,轻轻唱道:“问世间,情是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歌声低回婉转,清丽动听,说不尽的相思之意,缠绵之情。王子虽不明词意,但被曲调所感,也是一阵伤心。 歌声渐止,余音缭绕。王子道:“这歌是什么意思?”郭襄向他解释了一遍,说了雁丘的故事,王子十分感动,道:“这鸟儿也如此重情,人反而比不上呢。”郭襄道:“人世间也有这样情深爱重的情侣的,我大哥哥就是。” 王子道:“是么?”郭襄道:“你不信?我讲给你听。”将杨过和小龙女的故事说了一遍。她口才本好,口齿伶俐,王子听得入神,待听到杨过在十六年后仍是跳入深谷,不禁一震。最后听到小龙女还活着,两人终得团聚,心中也代两人欢喜。 郭襄讲完了故事,侧头看向伊兹密,道:“王子,我问你件事。”伊兹密道:“你说吧。”郭襄一双眼睛凝视着他,道:“你为你心爱的女子,也肯这么做么?” 王子一愣,他自幼胸怀大志,要像历代先王一般,做出一番大事,名标后世,怎肯轻易放弃?要他为凯罗尔一人不顾性命,舍弃一切,固然不愿,但是不肯两字,却也说不出口。 郭襄瞧他犹豫的神色,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我早该知道,你和他不一样。”随即站起身来,笑道:“我该走了,你回去吧。”王子见她俏生生的立在马旁,想起当日送别妹妹的情景,想到这如花少女从此便要单人独骑,万里独行,只怕再无相见之日。突然间热血上涌,起来握住了她手,道:“你留下来吧,你做我的妹妹,做比泰多的公主,我好好照顾你。” 他神情激动,郭襄吓了一跳,但也颇为感动,笑道:“你这人心眼太多,我怕被你骗。”王子道:“我当你是我妹妹,我自然不会骗你。”郭襄笑道:“我已经有了大哥哥了,你再做我哥哥,那就是小哥哥了。”王子听她语意,知她已然答应,道:“你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和我回去吧。” 郭襄摇了摇头,道:“不,我一定要回我的故乡。再说,让我呆在王宫里,闷也闷死我了。小哥哥,我数次救你,不单为了哈图沙满城百姓,也为我和你一见便觉十分投缘,只盼你多多保重。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咱们这就分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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