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生人看来,海岩身上总是散发着一种神秘气息。就像一位置身江湖喧嚣之外的高手,海岩始终以一种游离的姿态面对他的小说和派生出的影视作品,不过,一旦出剑,便是一击必中。他是中国文学和影视界一个独特的存在,“平波秋水,狂澜深藏”是圈内人对海岩创作与为人的经典评语,而海岩是谁?
传奇
中国影视在新时期方兴未艾之时,一部《便衣警察》着实是当时荧屏发烧级的电视剧,也是街谈巷议的话题。而小说作者及编剧并没有像刘欢的嗓子那样尽人皆知,那个幕后的人就是海岩,他为中国影视中的警察戏日后的大火埋下了第一个伏笔。这几年来,警匪加言情模式的电视剧风云乍起,这些戏中,《一场风花雪月的事》、《你的生命如些多情》、《永不瞑目》都是荧屏的重镑炸弹,而这些捧红了一个又一个明星的电视剧都出自海岩的手笔。小说与影视的互动是电视媒体时代的最佳路线,也是海岩秉承的方式。但海岩戏称自己是业余作家,写小说是失眠时做的事情。这是一个身份“复杂”生活张力极大的人,15岁当兵,退役后当过工人、刑警、团干部、企业管理者。他目前的身份为北京锦江北方公司老总、高级经济师、中国旅游协会副会长、中国旅游饭店业协会会长、北京第二外语学院兼职教授等。在海岩的“多重生活”中,小说与影视只是他的一面,但这已构成了中国文学影视界一个传奇。
在《玉观音》积极筹拍之际,海岩的新作《拿什么拯救你我的爱人》悄然上市,仅10天时间首印十万册已销售一空,不得不再加印五万册。在没有炒作的前提下,一部纯文学小说取得如此成绩让感喟时不我予的作家们大感惊诧。躲在镜头背后的海岩再次增加了其神秘的色彩。
又一部“爱情小说”
昆仑饭店,海岩办公室。这是个精致而优雅的男人,干净而平和。《拿什么拯救你我的爱人》与以往小说的不同是第一个话题。海岩介绍说:“主题思想、人物构成、语言方式、结构方式都不一样。首先,以前的几部作品男女主人公至少有一个是警察。这次三个人都是都市底层的普通人。大学刚毕业的律师、打工青年、生活困顿的‘野模’,表现他们之间的爱情故事。第二,这个故事中的案件比过去淡化了,直接写案件的篇幅不到百分之一,只是做过程化的描写,事件仅仅是个背景。第三,我的小说多是通过爱情来表现人的价值和道德观。这部小说表面写爱情,更重要的是写人生存的社会经济背景不同而导致在生活‘选择方式’上的区别;写他们在人性和人的生物本能之间的冲突。所谓‘挨过饿的与没挨过饿的’在面临选择时是完全不同的状态。原来这部书名叫《生死有命》,后来因为宿命感太强而放弃了。在书中三个人是互相拯救的关系,你拯救我的生命,我拯救你的灵魂。像《永不瞑目》、《玉观音》都是把情节作为读者手中一根绳子,让读者跟着情节走,而这部书情节性弱一点,外部事件线索随时被中断。在前半部主要是情爱心理和生活细节的描写,对恋爱有兴趣对细腻心理有兴趣的读者会很接受,后半部分与前面比对会有异峰突起的感觉,爆发力在最后。”
小说与我的生活完全不同
海岩擅写警察、案件、情爱,于是有人将这几点归结为“海岩风格”,对此他大不以为然。他更得意的不是他写了什么而是他的操控技巧和水准。他说:“我不赞成这种说法,也不是由于写了这些就被读者青睐。现在写案件、爱情写得死去活来的小说很多,不一定销售就好。这还是一个具体怎么写,如何操作和表达的问题。就像写武侠的人很多,但只有金庸、梁羽生、古龙几个人最好。在这个层次上,你的作品好坏取决于你和读者心灵沟通的程度,这直接导致你的书别人是不是爱看。与不少作家关注时代现象、问题人物不同,我的小说是靠书中的人物本身与读者沟通。”与此相关的一个问题是,有人指出海岩小说有雷同之嫌,对此海岩笑答:“我确实担心自己的创作雷同,其实每个作家都有他的局限性,很难不雷同。歌手和演员也是一样,同样是陈宝国,让他演一个达官贵人和一个地痞还是会有他特有的影子。我的小说大多写生活在同一地区、同一时代,年龄相仿的一群人的生活,很难不雷同。想不雷同其实也简单,换个题材就行了,一样出色。举一个例子。比如施耐庵写《水浒》,他敢在写‘杨志卖刀’之后又写‘林冲卖刀’,这是欲避故犯,故意写同一个事情,让你看其中的不同。而我写的每部小说之间的爱情都是不一样的。其实我很愿意写其它题材的故事,比如惊险的、商界的、官场的。但这几年我是被一种惯性带着去写爱情小说,读者们也误以为我是个卿卿我我的人,其实我的生活经历和氛围都不是这样。我公司的员工都不信这些酸词是我写的!”
制造情感消费品
有人评价海岩的小说创作有“好莱坞”的手法,海岩对此评价说:“好莱坞是什么?就是传统。在好莱坞的作品中都有完整的故事,有典型化的人物。这与我的小说有相同之处。我的小说都有经过整合的结构,有比较简单的贴近现实生活的是非观念和判断。但我的小说中又有特别不‘好莱坞’的一面,好莱坞的故事都有个完满的结局,就如同我们中国人也喜欢大团圆一样。但我小说的结局不是这样,用六个字说:放不下,不舒服。这其实是逆商业规律而动的写法。”
身为商人的海岩把自己的小说称为“情感消费”。他解释说:“原来认为这个时代是物质化、金钱化、官能化的,人们对真情实感的东西淡泊了。其实越是这样的时代,人们对情感的向往反而更强烈。只不过这种情感被压抑了,不可能成为人际交往的普遍方式。这时为他们提供一本写纯爱情的小说,他掉泪了,撩拔了内心的情感,使他的缺失的情感得到了补偿。如果任何一样东西都是商品的话,把精神产品引入消费领域去升华寄托人的情感,我写的小说就是‘情感消费’。”
小说应该与影视结合
海岩是将自己的小说与影视完美结合的典范。他的每一部小说都从文字变成了画面,而每一部由他编剧的电视剧都创下可观的收视纪录。有海岩就有票房甚至成为业内并不夸张的认知。海岩说出一个“普遍真理”,他说:“现在作家所处的时代与过去有重大差别。现在是电视时代,文学时代已经过去,并不是没有好作品,只是时代不同了;现在也不是电脑时代,电脑时代还没有到来。在这个时代从事文学工作的人要使文学与最普及的媒体相结合,这就是电视。一部小说销30万册已经相当好了,假如每本书有五个人看读者是150万,而一部好的电视剧会有上亿观众。现在文学界有一种傲慢,很多作家不去从事自己作品的电视移值,这也间接导致了现在的电视剧和电视栏目质量不高。”
“警匪+爱情+悬念+俊男靓女”的模式似乎成了荧屏的一大卖点,海岩的作品也大多具备这几个因素,但他认为,光有这几个所谓的要素并不等同于好的作品。海岩说:“这些因素不是越多越好,而是在于写的拍的到不到位。有很多电视剧要素都全但却不好看。往往是结构混乱、情节不可信漏洞百出、细节完全没有生活依据外加台词枯燥,这样的电视剧肯定不好看。说到底还是编剧、导演、演员的水平问题。”
人性海岩
海岩是那种具有神秘个人魅力的人,虽然他不承认有特殊的经历背景,但听者依然暗自称奇。海岩的少年时期喜欢美术,在十来岁时曾和大人一起画毛主席像,后来他的室内设计曾多次在海内外获奖,中国建筑年鉴上也有他的作品。在北京劳改局工作时曾是篮球队的专业球员,后来做刑警时又是游泳队的成员。他喜欢所有的体育项目,是个超级体育迷。戏称自己是个“全武行”,当时领导总是让他多学学文化。1986年时候,转行从事酒店管理的海岩成为昆仑饭店的老总。在工作之余从事写作,他说自己总是利用睡觉前的失眠时间写小说。海岩喜欢小动物,家里养了五只猫三只狗,都是极品,他还是小动物保护协会会员。
海岩从容,游离在多种形态的生活中,而他的多重生活让他感到快乐。
我的小传
我出生那天家家户户都挂上了红旗,这过节般的景象我小时候每个生日都能看到。因为我和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同日而生,我印象中的童年充满了优越感和革命式的快意。我的少年时期则是在文革中度过,父母被造反者隔离,我从十岁开始辍学并独自生活,起居自由但心灵压抑,而且不敢上街怕被人打。直到十五岁那年走后门当了兵才翻身变成革命大熔炉中的一员。退役后当过工人、警察和机关干部,总的还算顺利,就是没想到我这个十五岁前就经常被送到农村接受再教育的“知识分子”,在文革后却因为连初中文凭都没有而险被机关清退。为这事我至今苦笑,觉得自己这辈子总是生不逢时。该长牙发育时偏逢自然灾害,跟不上营养;该上学读书时又遇文化革命,没受到教育;该工作提拔时又刮学历风……好在我在每个单位碰到的每个领导每个同事都很关照我,给我工作的机会。有一次还让我到一家机关自办的小饭店里去帮忙,那饭店经理看我年轻又勤勉,刚好手边又缺人,因此向机关要求让我多留几天,冒充值班副经理搞搞接待,结果一留留了十五年整。我当时本来就是临时借调充充数的,没想到后来竟假戏真做当上了全国旅游饭店业协会的会长。
后来写小说则更是一时兴起,起因是看了几本在书摊上买的烂书发现烂得连我自己写写也不会比它更烂。想我虽无学历但有几分阅历,比如“四·五”运动,被派到天安门当便衣那一段可写一本《便衣警察》;唐山大地震当天即赴唐山救灾可体会一次《死于青春》;帮电影乐团找意大利小提琴那次忙可演绎出《一场风花雪月的事》;这些年混迹商界,心变冷了反倒更有《你的生命如此多情》那样的感慨。凡此种种,试着写来,赚些稿费贴补家用。
我记得在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不知怎么搞的评我做兼职教授的发证仪式上,有人问我一生中最遗憾的事是什么,我当时答的是没上过大学。现在想想答错了,没这个资格。应改为:没上完小学,才对。我不是炫耀我的无师自通,而是,我可能将永远欠缺那种读书的习惯和文人的虚静,因为在我看来,上大学这件事对人的造就,是让你走入一个氛围,是这个经历的本身。(谭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