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来各方大师的戏剧奥林匹克,已在这个冬天轮番轰炸了不少观众的戏剧三观。12月7日晚,一位观众在《克拉普的最后碟带》演出进行时不断挑衅,向台上的主角威尔逊喊话“下去吧”,甚至用英文爆出粗口,更加剧了国人对戏剧奥林匹克话剧的激烈褒贬。据我猜测,引发这位观众极端反应的,一是特别苛刻的剧场要求,观众手机关机后才进场;二是该剧特别缓慢的舞台风格。
观众走出剧场态度各异其实再自然不过,“好戏”“坏戏”之评仅代表个人。人皆知那句“我不同意你的话,但我誓死捍卫你说话的权利”的名言,所以明理者应该都懂,不论观点、地位、见识如何,“各说各话、各证其言”还是比口诛笔伐、比扣“装学问”与“没文化”的大帽子、更比直接僭越剧场公德强。而且“戏剧观众”与“知识分子”两大集合难道不素来被认为高度重叠?但我们如今仍要为挚爱的戏剧艺术做“文明”与“尊重”的呼吁,这已然是不小的尴尬。
不过虽然我双手双脚赞成戏剧评论当百家争鸣,多任何一分声音都是多一分益处,每一位敢于直言好恶者都配得上拍手肯定,但如此极端的褒贬分野仍引发我的反思。试想,如果《克拉普的最后碟带》等戏剧作品背后,是一个我们了解的戏剧世界,我们或许便能够理性而淡然地通过横纵两向的对比,条分缕析地确定这些作品应当位于它们戏剧世界坐标系的哪个位置,就不会如今这般当头一棒,情绪激动,鸡同鸭讲。
眼下一切的喧嚣,都源于除了为数不多的行家,大部分观众面对外国当代戏剧现状,仍然难逃视野的狭促。而这一点倘若还不那么刺目,那若做个对比,便格外惊心。比如数目可观的中国电影观众正在和美国观众同步从诺兰的创作谱系与硬科幻的电影模式入手探讨《星际穿越》的高下;而同一世界的另一端,铃木忠志与罗伯特·威尔逊的最巅峰之作也早已成为外国戏剧观众对上个世纪的回忆。由此来看,好恶本身反映的客观事实才更为重要:不论我们如何推说戏剧艺术的现场性从来都是跨地域交流的天敌,必须直面的是,国内观众已然落下太多关于外面世界的功课,此次戏剧奥林匹克暴露的也还只是冰山一角。也正是因为对外界的知之甚少,我们的观众、学界、创作者、经营者等各方更难生发出对外界探求的急切愿望,进而使知之甚少的局面进一步加剧,甚至有滑向难以自解的负反馈的危险。
当然,近年来已有越来越多的有识之士在为中外戏剧世界的打通付出功德无量的努力,戏剧奥林匹克即为典范。我坚信,客观上的差距其实也不必过虑,策马扬鞭自奋蹄,追及之日自当指日可待。不过,脚步追赶世界,我们的心灵是否也能同步?倘若板结的格局化为闭目塞听或盲目崇拜的心魔,那即便多打开几扇窗,恐怕前路也要多绕几个来回。当然我只是妄作了猜想,只要窗扇常开,心魔自会逐渐消散,抑或这世上,本来就没有什么能成势的心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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