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地方乐团来说，指挥尤其是常任指挥的缺乏，已经到了捉襟见肘的地步。”安徽乐团团长宇洪杰，最近正谋划着在团里挑两个“出得去也回得来”的年轻人，送到外面去进修。这些年，为了解决指挥短缺的问题，他们想过不少办法，包括招聘优秀的指挥专业毕业生、从国外引进指挥、聘请老指挥家等等，都是无果而终，让本团乐手“半路出家”去进修指挥，几乎成为“必然”的选择。
地方乐团的指挥困局
正如美国著名指挥家伯恩斯坦所说，指挥是在“弹奏”整个乐队。犹如跳动的心脏，指挥决定着音乐脉搏的强弱快慢——一家乐团的水平和风格。
近年来一些新兴城市迫切希望提升自身的品位和内涵，成立交响乐团成为一种时尚。据不完全统计，目前全国称作“交响乐团”（包括隶属于歌舞剧院等的非独立建制乐团）的不下60个，常年演出的约30个，而能够举办音乐季的有10个左右。
一些仓促筹备起来的乐团，投入不足、人员装备匮乏、作品积累不够等状况频现。负责乐团日常排练演出的常任指挥，在其中的重要性可想而知。但现实的情况是，除北上广深等地及东部沿海一些省级院团外，指挥匮乏成为地方乐团面临的普遍问题。“老团比新团好，东部比西部强，交响乐团又比民族乐团好，交响指挥还有选择余地，民乐团能有指挥就不错了。”宇洪杰说。
“年轻人不愿意到地方乐团当常任指挥，从俄罗斯聘请的外籍指挥，来了几个月纵横一比较，觉得报酬太低，也留不住。资深的老指挥家，体力、精力又和乐团发展难以达成一致。”根据宇洪杰的实践，并非条条大路都通罗马。
当然，在有重要音乐会的时候，乐团可以按照国际惯例，邀请著名指挥前来担当客席，既能拉动票房，又能提高乐团的水平，但种种突发性的变化难以预料。宇洪杰说，指挥的不确定性给演出的排期、宣传都造成了很大困扰，也让一些地方乐团想办音乐季的计划一再搁浅。
新老指挥的冷热不均
据了解，目前活跃在国内乐坛的指挥家仅20余位，相较于全国几十家乐团全年千场以上的演出来说，无疑是杯水车薪。指挥家常常要不断往来于城市之间，担纲各乐团的客席指挥，每逢新年等演出旺季，更是忙到分身乏术，圈内人形象地称他们作“飞行指挥”。
由于“僧少粥多”，著名指挥家往往身兼多个乐团艺术总监和首席指挥等职。如被称为“最忙指挥家”的余隆，便同时身兼中国爱乐乐团艺术总监、首席指挥及上海交响乐团、广州交响乐团音乐总监。
与“飞行指挥”的炙手可热相比，青年指挥们的处境却并没那么如意。毕业于中央音乐学院的林越（化名）在北京某文化单位担任教职，指挥学生民族管弦乐队。跟他同年毕业的三四位同学，基本上都已转行，只剩下林越仍在坚守。
“据我所知，北京的10个团近10年来都没有进过新人，无论是交响、合唱还是民乐指挥，都没有。”当被问及为何苦学5年甚至8年，最终却放弃站上指挥台的荣耀时，林越无奈地说。即使乐团招人，也是招有一定工作经验和成就的。至少得有10年以上的职业经验才有可能进入备选行列。“但是实践机会太难得了，耐不住寂寞就只能转行。”林越说。
“进不了中央团，就只好出国深造，不然就只能转行或者半转行。”中央音乐学院指挥系副主任、副教授陈琳这样描述学生的去向。课程繁重的指挥系，无异于“金字塔尖上的塔尖”，常常是老师比学生多，但即使乐理精通，又指挥过学生乐团，但乐队实践经验的缺乏仍成为毕业生的短板。
结构性短缺怎样破局
“其实指挥不缺，现在全国所有音乐学院都有指挥专业，关键是很多毕业生宁可在大地方漂着打零工，也不愿意下去。”指挥家卞祖善直言。年轻人应该走到基层去实践，不能总想着一上来就指挥国交、北交，颇负盛名的奥地利指挥家卡拉扬，最初就是在小镇乐团指挥二三十人的乐队，逐渐崭露头角的。
“客席指挥可以提高乐团水平是不错，可调理乐队、新创作品还得靠常任指挥。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能静下心来做常任的人太少。”宇洪杰也期待青年指挥们能够放下身段，“全国哪个团没有常任，就去那里。”他认为，假如全国有30位耐得住寂寞的常任指挥，抓好对乐队的指挥、训练，中国的音乐就能发展起来。
陈琳则表示，地方院团也来要过人，但指挥恰像带兵打仗的将军，不仅专业要求高，还需性格坚毅、有人格魅力，具备极强的抗压能力。遇到乐团“开荒”时，资金不足，或重要演出需要借演奏员等，有时也要指挥出面解决。这些要求对于刚毕业的学生来说显然难以达到。
“当然，现在我们也在鼓励学生活跃起来，在地方乐团积累经验以后再谋求新的发展，随后更年轻的毕业生再来递补。”与此同时，陈琳也希望乐团能为年轻人提供更多机会，目前西方已经有一些著名乐团换上了新面孔，而青年指挥也为乐团注入了新的活力，甚至成为吸引年轻观众的亮点，一场新的“造星”运动正在国外音乐界掀起。
“现在的学生起步早，艺术实践的范围宽广，可演的作品丰富，也有更多看世界的机会，但一些年轻的指挥家，由于大环境和体制机制问题，没能得到很好的位置，也很难带领乐团达到相应的水平，很可惜。”卞祖善也呼吁，应给予优秀青年指挥以充分的空间。
2012年，首个以文化部名义举办的政府最高指挥赛事——第一届李德伦全国指挥比赛举办，共有68位选手报名参加，12位进入决赛，平均年龄26岁。他们的表现虽略显青涩，但仍体现出国内指挥学子的整体水平在不断提高。重要的是，比赛中与专业乐团的合作，为年轻指挥提供了一个极为难得的实践机会。如果这样的鼓励优秀指挥人才的平台和机会能够更多，国内指挥的结构性短缺或能逐渐破局。
（文章来源：中国文化报/作者：焦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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