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和观众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这是一个老生常谈的问题,谈久了,有点腻,但又不得不谈。曲艺观众的日益流失,总会让人埋怨曲艺创作的跟不上,没有新段子,怎能留住老观众?没有新作品,何以吸引新观众?曲艺观众与电影、电视观众相比,更渴望在笑声中得到启迪,在启迪中得以思考,在思考中谋求新的生活方式。
在中国曲艺源远流长的发展进程中,一代又一代的曲艺工作者用毕生的心血为人民大众创作了无数优秀的曲艺作品,无论是以相声为代表的北方曲艺,还是以评弹为标志的南方曲艺,长留在观众心目中的必定是脍炙人口的曲艺精品。正是这些好作品,推动了曲艺事业的蓬勃发展。根据调查统计,除去历史上曾经出现但是业已消亡的曲种不算,目前存在并活跃于中国民间的曲艺品种,大约有400个左右。经过历史沧桑的洗礼,这400个曲艺品种得以生存,首先靠的是作品,是不断涌现的精品力作,作品绽放了古老艺术的新枝嫩芽,是痴情不减的观众用执著肥沃着曲艺这棵参天大树的土壤。
但是,我们无需否认当今曲艺观众的分流与消失。风起云涌的网络游戏、铺天盖地的竞艺选秀、文化市场的观众争夺战,使得曲艺的观众群体日益消减。对曲艺近似痴迷的老观众,已经把欣赏曲艺当做了生活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坚守着曲艺剧场里的那一个属于他们的位子。但是,老观众群体也在松动,“动摇军心”的重要一条显然与舞台上多年不变的节目有关。由年轻人组成的新观众群体多以白领为主,“压力山大”们紧张的工作节奏非常希望得以缓解,虽然他们比起老观众来说,笑点较低,但是,面对几乎一成不变的节目来说,不得不使他们的另一个特点流露了出来,容易转移的兴奋点迫使他们“换频道”了。不少曲艺演员成了电视媒体各档节目的“胡椒面” 、“兴奋剂” ,他们以无厘头的表演、信手拿来的段子博得观众一笑,赢得收视率的几个点。“泛娱乐”现象似乎已经忘却了最终赢得观众的应该是新创作,新作品。
在上海,支撑申城曲艺的是三大滑稽剧团和上海评弹团,曲艺样式有独脚戏、说唱、小品、评弹等。为了推动文艺创作,上海有关方面年年创造机会让各院团和业余团队的新作品亮相。如市民文化节、国际艺术节、校园艺术节,以及一年一度的新人新作大赛等,这些都是专业院团和业余团队展示创作成果的平台。但是,参与的绝大多数是唱歌跳舞,曲艺节目简直是凤毛麟角,好作品更是屈指可数。出现这种局面的原因是多样的,但与创作有关的原因有三点:
首先,专业院团已经不见了专业编剧的踪影。没有了专业作者,作品的数量和质量很难得到保证。专业院团尚且如此,业余团队就更不用说了,即使有为数不多的几个曲艺作者,也缺少力推新作的曲艺演员,作品很难成功。
其次,“演员都能创作”的现象十分普遍。虽说,演员在长期的演艺经历中累积了丰富的经验,也能写出一些好作品,如滑稽泰斗姚慕双、周柏春、杨华生、笑嘻嘻等,他们创作出了许多独脚戏传世之作,但是,大师们赋予这些作品的却是无数次下生活、采风,无数次地听取观众意见,无数次地修改凝练。周柏春先生说过这么一句话:阿拉(演员)是弄弄白相相的,有质量的作品还得靠专业作者。与大师相比,现在的演员大多是蜻蜓点水,拿来急用。遇到有必须上新作品的机会,往往是临时凑一凑,拼一拼就上了。
第三,演员对新作品缺乏信心。大多数曲艺演员也经常悲叹没有好作品,但是,当他们拿到一个新作品后,往往第一句话就是“不噱嘛” 。曲艺演员追求“噱”无可非议,噱则有笑果。但是,曲艺作品最终的笑果是要经过作者、演员和观众的多次磨合而完成的,磨合需要时间和毅力。在上海曲艺界的一次大型活动中,节目单的一些新作品给观众带来了些许欣喜。不料,演出开场前,一些小有名气的演员却临时更换节目,拿下了新创作的作品,表演的依然是已经演过不下百遍的老段子,给出的理由是:新段子没有老段子有把握,还是以后再说吧。谁都明白,这“以后再说”就是“遥遥无期”了。难怪众多的观众抱怨,演来演去老花头,我也能背出来了!
分析以上三点,第一点,由于经济等因素,剧团不养编剧,情有可原,需要新作品的时候可以特约,问题是整个上海也没几个曲艺作者,向谁特约呢?
第二点,演员自己创作,值得鼓励,但这里面有一个如何提高演员创作能力的问题,没有提高,作品又如何跳出演员的特有思维呢。自2003年起,上海曲协坚持了十年举办以《曲苑文坛》为名的创作笔会,这在市场经济大潮汹涌,文艺创作环境被淡化的情况下,实属难得。《曲苑文坛》创作笔会秉承出人才、出作品,发展曲艺事业的宗旨,连年举办,无论是在市内研讨,还是外出采风,浓郁的创作氛围始终贯穿于整个过程,不但新老作者汇聚一堂,潜心创作,还聘请了作家协会的专家学者一起共商曲艺创作之发展,帮助曲艺创作者能站得更高,看得更远,挖得更深,创作出更为精彩的作品。可以说, 《曲苑文坛》为上海的曲艺事业发展起到了非常积极的作用。但是,与曲艺市场演出的需求和全国赛事的要求相对应,还是存在差距的,参与笔会的老面孔比较多,精品力作比较少。再说,缘于众多因素,曲协工作也不可能涵盖整个上海的曲艺创作活动,真可谓“办酒容易,请客难” 。
至于第三点,那就是演员的“自信”问题了。曲艺演员追求演出效果理所当然,但必须对新作品给予更多的支持,缺乏自信,必定导致新作品潜在能量不被发现,而使其夭折于萌芽状态之中。
观众是曲艺创作的试金石。用好作品、新作品留住观众,不仅是文化市场的需要,更是曲艺事业发展的需要。假如把观众比喻为曲艺事业发展的土壤的话,创作就是种子。比如上海曲协抓住时机,成立了相声专业委员会,进剧场调查研究,密切关注相声在上海的发展;开笔会、搞座谈,热情帮助各相声团体的新节目创作;搭建平台,让更多的年轻曲艺演员参加包括中国曲艺“牡丹奖”在内的曲艺赛事。众多举措有力地扶植了相声等北方曲艺在上海的生根发芽。
有了持续的创作,就有了让观众走进剧场的向心力。在上海,就有这么一个以相声为主要表演形式的演出团体,一群年轻人抱团取暖,挤在一间才几十平方米的小屋里,潜心曲艺创作,坚持每次演出必有新段子。短短几年,形成了一个庞大的观众群,无论是大剧场,还是小剧场;无论是演相声剧,还是小节目专场,网上购票,一票难求。如此显赫的成绩,靠的就是推陈出新的作品,不断出现的新作品满足了观众的审美需求,口口相传,前景灿烂。
创作的繁荣与时代的发展有着紧密的关联。网络时代为曲艺创作提供了孕育精品力作的好机会,纷繁复杂的社会现象为曲艺创作构建了发挥曲艺特长的素材库;以现代媒体传播等手段传递的短信、段子、微信等,为曲艺创作开挖了一座取之不尽的活水池。面临时代赋予的好机会,走进社会给予的素材库,曲艺工作者如何把握呢?曲艺是一门离观众最近的亲民艺术,最能和观众产生共鸣,因此,曲艺创作就要有一个正确的导向。但是,我们又不可否认现实生活中有为数不少的曲艺人“走进了市场而被市场所左右” ,他们在“活水池”中捞取的是能轻松博得观众一乐的低级笑料,他们在素材库里获取的是迎合民众对现实不满情绪的小道传闻,“只说病情,不开药方” 。然而,这与先进文化传播相悖的所谓创作,降低了曲艺观众的审美指数,也失去了不少忠实的曲艺观众。
(文章来源:中国艺术报/作者:徐开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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