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图上窥探话剧《青蛇》的巡演轨迹,三月的烟雨里,两条身材曼妙的美女蛇惊现香港艺术节,经佛山、深圳,在清明后潜回了首都北京的国话剧场。
独特的开场氛围
舞台后景的浮雕寺庙作为巨大的强造型贯穿在整个三小时的故事里。在灯光的映照和烟雾的喷射中营造出一种摄人心魄的氛围。两旁演员入场的地方作为舞台置景的一部分,格成三个大石门的空间,地面上有几个长方形的沟,一直牵引着我的好奇心。看完之后翻看小册子,发现舞美设计Merle Hensel和灯光设计Natasha Chivers都是英国的一流剧场工作者。这样的一种国际合作给古典与现代融合一体的《青蛇》带来了一种特殊的氛围,相信2014年的世界巡演一样可以掀起一阵中国文化风潮,捕获英美观众的芳心。
开场,观众的注意力就被辛柏青饰演的法海所吸引——一个年轻的寺院领导干部,一段单口相声般的独白,几个徒弟的插科打诨做调剂,经典话剧的习惯是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表演体系,观众沉浸在角色的情感的之中,假定一切为真。而法海的独白却跳脱出自己的语境,试图以客观历史的态度带领观众为自己重新立传——以这样的设计作为开场,观众产生了好奇,也就正式进入了和表演者的互动。
女主的形象、语言和动作
白蛇袁泉一身纯洁的白裙,青蛇秦海璐身着奔放的绿裙,从眉毛、发饰,到脖子的裸露程度,都是二人性格的展现,这些造型上的微妙区别都得益于陈顾方,两岸三地最有名的电影服装设计师。
袁泉和秦海璐虽然都是北方人,但以“青城山”,“峨眉山”等方言模仿出场,听起来确实有一点南方姑娘的韵味。青蛇走两步就摔倒的设计,从动作上表明了修行五百年和一千年的区别。不过听说秦海璐排练演出摔的青一块紫一块的,也为演员这职业多了一份敬意,摔跤也要有技巧的,一般人摔这么多次估计也爬不起来了。
白蛇和青蛇两人的动作并列一致,扭动腰身转化成蛇形,让我看到了现代舞蹈的影子,戏曲的身段加舞蹈对身体的要求都是考验演员功力的段落,也是最让人赏心悦目的部分,我私下里期待这部戏在之后的演出里不断调整,在视觉上更多满足观众的审美需求。
语言上,一个端庄隐忍如中国传统良家妇女,一个纯真放荡追求肉体愉悦,白蛇欲做人但带着一只拖油瓶青蛇,青蛇惹祸招致身份败露,许仙作为一个普通青年的价值观破碎了,他还没有进化到二十世纪现代社会可以理解爱的另一种情况——跨物种之爱。他二十多岁,对世界的理解才刚刚开始,何况年龄相仿的女人自古以来都比男人成熟。
戏中有一句台词必将流传为经典,让无数女性会心一笑,“你别指望男人会干什么,男人生下来就什么都不会干。”这句话适用于很多男性,但在法海身上明显不适用。法海的价值观非常坚定,他的全部人生只做一件事——传道授业解惑。即使面对小青妖娆率真的勾引,他也“砰然……不能心动。”小青却正因如此,对法海的感情却愈加强烈,在修炼成人的路上突飞猛进。
总有一个师叔,要还俗却还赖在金山寺,原来他的目的是点出师父法海和小青的困惑,发表自己对爱的见解。指着懦弱无能的许仙破口大骂的段落是最为大快人心的段落。法海被谣传了这么多年,两个人的感情出了问题,从根本上怎么可能是其他人的原因呢?通过这部戏,法海可以瞑目了。
跟法海老师一起参禅
辛柏青法海形象得以建立,舞台后景的金山寺浮雕及光线和音效的氛围营造功不可没,美术造型,灯光,音效,往往在普通观众的潜意识里产生巨大心理效应,却最容易被观众忽略。辛柏青的法海靠着强大的意志力,年纪轻轻就给人妖授业解惑。这部话剧有趣在,神话故事和电影中那个冷面铁青的法海形象被彻底颠覆,融入了田沁鑫本人的思考和参悟。人,痴念太深,成为痛苦的根源。只要理解人一定有缺点,会犯错,浑身充满着自毁倾向,就了解许仙会和小青发生关系,现代社会中无数的情感纠葛和人间惨剧。
配角几个僧人模仿女性的各种神态,穿针引线,对镜梳妆,害羞可爱,真是比女人还女人,让女人都不好意思。这是一个性别倒错的时代,价值观前所未有的动摇。编剧导演的田沁鑫借演员之口感叹纯朴世风的衰落,但也不能流俗的配合了腐女的恶趣味,展现许仙的迷人身材,把许仙和法海的距离拉的如此之近,脸对脸几乎贴在一起……
对这种国际趋势,男人毫无办法,因为他们不属于戏剧和影院需要讨好的主要消费性别,如果女观众看得春心荡漾,成熟的男人会在审美和配偶之间,作出明智的选择。只是不知经历无数轮回后的当代青蛇白蛇和法海许仙,面对人生的处境,如何自持。
一个人在成长的关键阶段,有帮助你内心增益的好老师授业解惑是幸运的,只是可能当时你还没有准备好。白蛇,青蛇像人一样,都有自毁倾向。只有在轮回中不断出现的法海,作为神与人的中介,带着悲悯的目光,温柔注视世人。舞台上的其他僧人可没那么一本正经的学究气,他们满嘴俏皮话,世俗,放浪形骸,跟买票入场的观众达成了共谋,也让一小撮文化精英皱起了眉头。如果没有一颗自省和求知的心,那么你只能像很多看客一样,忽略掉法海老师真正想说的东西,只记住一些廉价的笑料,虽然这可不是法海老师和沁鑫老师希望看到的,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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