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王别姬》剧照 |
这忧,这怨,多年以后,人们终于明白什么叫戏如人生 |
(文/魏新悦)“说好的一辈子,差一年差一个月差一个时辰差一分一秒都不是一辈子。”——程蝶衣《霸王别姬》
是程蝶衣太天真,这难料的世事,岂是空口承诺,便承诺得了一辈子。是张国荣太天真,以为纵身一跃,便可了却凡俗,一生一世缱绻纯真。其实蝶衣并非不知,程蝶衣也许还是当年的那个小豆子,段小楼却已非当年的小石头,这戏台也早不是当年小戏班。他只是拼命想抓住早已逝去的过往,想挽留和师兄一起同台唱戏的日子。奈何流年斑斓了时间,岁月模糊了过去,光阴匆匆走过,衣袂拂乱了人事。
这繁杂纷乱的人世间,每一件事都用不同的方法雕刻捏揉着苦苦挣扎其中的芸芸众生。于是段小楼从一个横冲直撞的孩子,变成一个血气方刚的青年,压迫又磨去了他的棱角。偶尔的怒目只是一时的冲动,实际上却越发隐忍懦弱,躲躲闪闪。他没有错,他只是不够强大,败给了张牙舞爪的社会,只能收起锋芒,无奈地低头,顺从无意识的滚滚洪流以求自保。当他濒临崩溃地喊出“我揭发我揭发,程蝶衣他是妓女的儿子,他….”时,透过摇曳的火光看他那张满是油墨的脸,对肮脏的憎恶,对命运的悲悯,对放弃的无奈,对懦弱的嘲笑到底哪一个更多一点?
我们终是无法战胜尘世的阴差阳错怪诞荒唐,霸王身着最后的戏服,下拉的眼角透露麻木的绝望。虞姬不语。你看,我没法拯救你,也没法拯救我自己。蝶衣躲在这出隔世经年的戏里,躲在曾经的梦里。若我是虞姬,你是霸王,只有我们一起唱这一出戏,远离喧嚣的人间,只这样唱着,就想前一样,该是多好。可惜这世间终是躲不了的,因着师傅的期盼,他的身便不是自己的;因着菊仙的出现,他的师兄也不再只属于他了;因着小楼被抓,他的戏便不能只唱给自己听;因着文革的开始,他的戏,甚至不能按着原样去唱。以至最后物是人非,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唱完这出戏,可我们都不是原来的自己,我们站在和以前一样的位置念着和以前一样的唱词,可我却悲哀地发现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那么一直以来我隐隐看见的微弱希望终是堙没,我又有什么好坚持。于是我拔剑,让锐利微凉的剑锋亲吻我的脖颈,离开前看到你的背影,真好,当年虞姬是否也如是想呢。
不疯魔不成活。人得自个儿成全自个儿。小戏班的师傅这样交给他们。只是这两条箴言戏台上吃开,人生里却难救他们于苦海。最初的他们从那个严厉却单纯温暖的小戏班出发,在人生的风浪中选择了不同的方向。段小楼磕磕绊绊趋于苟全,程蝶衣双手已是鲜血淋漓仍不肯放开这一方执念。段小楼看不下去师弟的坚持带来的折磨,指着他说:“你可真是不疯魔不成活!你这戏痴,师傅说,人得自个儿成全自个儿...”程蝶衣看着师兄渐渐面目全非地远去,悲凉无处话,深埋腹中,仍是细细为他勾勒眉眼。就这样蝶衣为梦而痴为痴而死,小楼费力周全最后仍不免看着尊严菊仙蝶衣一个个离去仍不免一无所有。这世间给的谜面太过复杂,我们彷徨一生也未解开那个幸福的谜底。整个故事究竟错在哪一步让我们和想要的终点失之交臂,究竟是小楼的屈服,蝶衣的执着还是尘世的险恶描摹出这一幕悲剧?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自己的选择,那正是他们成为自己的方法。在破译完美幸福密码前,我们必须坚定地走在自己的路上,世界的洪荒猛兽再肆虐凶残,我们仍必须紧握手中的剑。如果故事重新开始,也必然是这样吧,因为他是段小楼,因为他是程蝶衣。即使躲过这个时代,社会的杂乱错综也不可避免。更何况这不是命里设下的劫,而是他们自己一步步亲手设下的劫。
如此,遗憾似被释然。我要做的,不过是我自己,顺从我原本的愿望。也正是如此,段小楼和程蝶衣的悲剧触目惊心的惊艳华美。
虞姬,若是来世你仍为我而死,你还会选择这样的来世么。
霸王,能再跟你一世,又复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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