掰指算来,《我们的荆轲》此次进驻国家大剧院,已经是这出作品在两年内的第四轮演出。连作者莫言都已被加冕诺贝尔文学奖,这出戏却依旧被二度创作者摁在无法与自己和解的境遇里。
莫言并非剧作家出身,却凭借自己的思辩与愿景,构建了一个打通了两千年时光与人心的作品,有清晰章回的结构,多内涵层次的台词和情节,是人对自己与周遭的诘问,无论在此地彼地,何年何月。
幕启,他就让高渐离、秦午阳、狗屠三个人着古代服装,跪拜在台口互问:“这是哪儿?”“这是首都剧场。”清晰提示着“做戏”的痕迹,并在台词中多次埋伏下词句,令观众保持清醒——一切都是揣摩和模仿,却又要用力模仿得真实,再现得令人信服。
可以隐约从台词和文本中嗅得剧作者的高明,除了紧随时间顺序梳理整个故事,他留了很多空白的缝隙。比如荆轲在剧中多次说到,自己“头疼”。这显然是一个属于当代语汇的词,出现在这里,词轻意重。再比如荆轲渡过易水之后,太子丹呵斥高渐离:“把他的眼睛挖出来,他看的戏,太多了。”遗憾的是,莫言打开了可以呼吸的窗口,却被戏剧创作者一一关上了。最终的呈现就是一场严丝合缝按照剧本拉将下来的演出,将假游戏、真抒情搅在一起,模糊了想象的疆域;台词变得彼此孤立,说出口的瞬间,即被下一句打散。
“一次成功的刺杀,就像有情人终成眷属一样,平庸。”以此理解,一场饱满到让人喘不过气的戏剧,亦然。明明可以令人生发联想的,都被拿腔拿调的表演堵在嗓子眼儿。依此说来,下半场易水送别一场,倒是尺寸把握最棒的段落,轻巧的戏谑和深沉的痛苦就像笔尖的墨汁浸入清水后的时时刻刻,盘旋入心。可惜,这样的状态,在全场演出中只是若隐若现,倏忽难捕。
《我们的荆轲》意欲与观众碰撞什么——历史和当下的关系,游戏和规则的关系,普通人和大侠的关系,人和高人的关系,欲望与恐惧的关系……若谈“碰撞”,自然要有一些火花和手段。这出戏还会演很久,只盼创作者再坐下来聊聊,剥落事情的外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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