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艺术家陈强去世 缅怀可爱而伟大的时代巨匠

他是一位时代的巨匠，而且是独一无二的巨匠。

　　一届百花奖最佳男配，一届金鹰奖最佳男配，一届亚非电影最佳男演员，这样的“业绩”放在当下，只能做个默默无闻小演员，放到老艺术家陈强身上，却散发着深邃的光芒。他从来不是什么明星，更不是什么大腕，他只是位老演员，老得比我们的国家还有成色，老得任何功利的奖项都配不上他。我只能说，他是一位时代的巨匠，而且是独一无二的巨匠。

　　陈强1918年生人，大我们共和国足足31岁。幼年随母逃太原，早在中学时代就利用课余参加青年剧社和新生剧院的进步戏剧演出，20岁时入鲁迅艺术学院戏剧系学习表演，后成为鲁迅艺术学院文工团演员。1945年，他在大型歌舞剧《白毛女》中让国人见识了一位恶霸地主黄世仁的嘴脸，1961年又在电影《白毛女》中为我们贡献了大反派南霸天，并获得第一届电影百花奖最佳男配和印尼第三届亚非电影节最佳男演员奖。就是这两个角色，几乎是陈强前半生的最大收获，再与奖项结缘，便是1995年的金鹰最佳男配和世界电影百年的中国电影世纪奖，2008年，陈强用他的90年岁月沉淀，换取了29届大众电影百花奖终生成就奖。

　　对现在的演员而言，拿再多奖，哪怕是金像和金马帝后，顶多是个多一层镀金的巨星，换回的是片酬价码的飙涨，和艺术家的华冠相去甚远。成就老一辈表演艺术家的，往往是一种无色无味的“使命的光环”。早在新中国之前，陈强就在晋西北追随战地总动员宣传团做战地宣传，鲁迅艺术学院毕业后又参加晋察冀边区联大文工团、西北占地服务团等。1942年，陈强出演的喜剧《二大伯》博取一方声名，并在同年成为当时国民党恨之入骨的所谓赤匪共党分子，随后重返延安追随鲁迅艺术学院文工团从事话剧演出。1947年，陈强还出演了解放区第一部电影短片《留下他打老蒋》。换句话说，陈强是为抗战和新中国战斗在前线的表演战士。1949年，陈强在新中国第一部故事片《桥》中扮演工人老候，从此开始了他的电影生涯，直到1961年的《红色娘子军》将他推上他表演艺术的高峰。

　　阶级斗争头号大戏，解放区第一部电影短片，新中国第一部故事片，第一届电影百花奖……这些第一即是新中国第一代电影人的足迹，也是中国电影史的足迹，说点现代人不咋中听的话：正是他们烙下的艺术印记，才有了新中国电影艺术的后来。

　　时光的机器推进到改革开放时期，老一辈表演艺术家逐步褪下“使命光环”，陈强也开始了他新的航程，这一程叫喜剧。1979年，陈强已是北影厂的老前辈了，而他的儿子陈佩斯当时还不过是个“匪兵甲”、“匪兵乙”的龙套，正值王为好执导的《瞧这一家子》剧情需要一对喜感的父子，结果一拍即合成就了这对喜剧父子兵。陈氏父子的第一次火花不仅成就了文化部1979年优秀影片奖，还成就了全片才9个镜头的刘晓庆第三届电影百花奖最佳配角。其实早在1958年的《三年早知道》里，陈强就塑造过喜感而自私的小生产者赵满囤，在1962年的《魔术师奇遇》中，再次扮演喜剧角色陆奇幻，《瞧这一家子》已然是陈强个人的第三次喜剧尝试。4年后的1983年，电影《夕照街》中二人再度上演了“上阵父子兵”的好戏，因片中陈佩斯名二子，受此启发父子乘胜追击，推出了系列电影《父与子》、《二子开店》、《傻帽经理》、《父子老爷车》、《爷儿俩开歌厅》等，美其名曰《天生我材必有用》系列，在中国喜剧片中开创了一个旗帜鲜明的“分支”。

　　在陈强老人家的43部电影作品中，不管是早年令人深恶痛绝的大反派，还是八九十年代讨人心喜的喜感老头，陈强塑造的每一个角色不论篇幅大小，都兢兢业业，无一闪失。按照行活当道的今天的说法，陈强从不交行活。当年《白毛女》在奥地利维也纳演出结束时，还发生过一件趣事，一位奥地利姑娘给饰演黄世仁的陈强鲜花，结果遭遇台下大妈的喝止，给她解说这是给演员鲜花后，这位大妈还是沉湎在黄世仁的嘴脸下，坚持表示“那也不能给他鲜花”!可见陈强塑造的黄世仁有多入木。如果这个世界上真有黄世仁和南霸天，他们应该哭天呛地感谢这位再生父母，是陈强给予他们如此生动的舞台和银幕生命。

　　2012年6月26日21点38分，这位可爱而伟大的“坏人”在北京安贞医院逝世，享年94岁。我们不妨以黄世仁和南霸天的之名，缅怀这位时代的巨匠，这位表演艺术家的消失，意味着中国表演艺术空间又空洞了许多。他曾经浓烈地散发着的艺术张力，从此只存储于我们记忆的角落，腾出来的艺术空间将很快被商业化的表演稀释。善哉，哀哉！

　　曾念群（影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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