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强过世了,终年94岁。
其实久已没有他的消息,虽然老爷子从来都不怎么出现在传媒的讯息中,甚至连比他更出名的次子陈佩斯也很久不在公众面前出现了。这是中国演艺界少见的低调的一家,直到27日传出去世的消息,才使得老爷子重新成为传媒的焦点。
我相信老爷子是乘白鹤去了,宽袍大袖羽衣飘飘。虽然我知道老爷子并不似这般仙风道骨的范儿,而是白须草草小眼眯眯,如同北京每一个小区都可见的寻常大爷。
作为主要演艺生涯都在20年之前的演员,陈强对于今时今日的观众来说,已经颇有些陌生感,只是知道他是老表演艺术家,但要让人具体地说出陈强的主要作品,能说个大概其的恐怕不多。
其实陈强是红色中国电影的一位重要参与者和见证人——在新中国第一部故事片《桥》中就可以看到他的身影,角色是个工人唤作老侯,而实际上当时的陈强刚刚才三十出头。在此之前,陈强毕业于著名的红色文艺的摇篮延安鲁艺,又在鲁艺文工团编演的歌舞剧《白毛女》中饰演头号反角黄世仁。这部主旨为“旧社会把人变成鬼,新社会把鬼变成人”的歌舞剧后来被改编成芭蕾舞剧,跻身“八个样板戏”,成为红色中国最具代表性的文艺胜利果实。当然,这些事和陈强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
陈强一生的演艺生涯基本可以分为两段,前半生演各种“老爷”,后半生演各种“老子”——综合起来就是陈强的银幕形象:老爷子。
作为红色电影中最著名的反角演员之一,陈强饰演的“老爷”形象以黄世仁和南霸天为代表,黄世仁的特点是坏,南霸天的特点是恶,共同特点是站在劳动人民的对立面,坏事儿做绝,足以鼓起观众心中对于地主阶层的憎恶和痛恨。陈强塑造的这些“老爷”,从此成为几代人心中具象的“恶霸地主”。
而在陈强晚年出演过的诸多作品里,他大抵都是穿着大背心摇着蒲扇的样子,为儿子的事业和婚姻心焦,为日常的柴米油盐酱醋茶烦恼。这个“老子”形象基本上已经成为陈强后半生在观众心中的固定范式——在《二子开店》、《瞧着一家子》、《爷儿俩开歌厅》、《父子老爷车》这些电影中莫不如此。陈强在银幕上塑造的“老爷”和“老子”两种人物,这二者的叠加,就是一个独一无二的“老爷子”,老戏骨陈强留给世界的终极形象。
陈强最具闪光点的表演出自他的最后一部电影《鬼子来了》,那位长城上施展杀人刀法未遂的前刽子手“一刀刘”。面无表情,仙风道骨,神神叨叨,还有那句足以流传千载的台词:“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
前半生演地主“老爷”献身革命电影事业做绿叶,后半生演“老子”帮扶儿子陈佩斯做黄叶。如今,老爷子陈强终于叶落归根,他乘白鹤去了。
董啸(北京 专栏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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